火光如一道道火龙,吞噬着它所能触及的一切,空气中翻滚着浓烈的尸体烧焦的胡臭气息以及酒精燃烧的呛香气息。
一道只余一双鸟漆漆眼睛的黑色影子自山上飞速而来,似疾驰而至的飞鹰,又如气贯长虹的落日,让人不敢直视。
黑影疾驰而至,拳风直袭泯王面门。
泯王嘴角上扬,身子疾退,四名侍卫登时将黑影围在其中 ,战在一处。
黑影却无心恋战,不为所滞,无数颗石子似漫天花雨疾射四人。
四名侍卫的武功明显高于其他侍卫,且武功路数与所用武器怪异,竟是四支似鱼杆似的武器,用力一挥,弹射出四道蚕丝线来,四人相互配合,蚕丝线相互交织,形成了一张“天网”,将黑影齐齐网住,眼看着如困兽般被网起。
因为天色渐暗,烟雾很大,黑影又是一团乌黑,没有人能看清这影子是人是兽,是善是恶,是高是低,是矮是胖。
“天网”笼罩而来,那人则不管不顾,反而焦急的看着身下洞中飞窜升腾的火苗,身子如大鸟般飞张,直接扑向了洞中.......
四名侍卫急忙扑向洞口,被洞内冒出来的黑烟呛得向后退了两步,四人面面相觑,齐齐跪倒在泯王面前,抱拳请罪道:“‘渔翁’办事不力,让敌人逃脱,请王爷治罪。”
泯王亲自伸手扶起了领头之人,淡然的笑了笑道:“你等何罪之有?他既然隐身独自前来,本王便成全了他,秘密处置了,即断了那人的左膀右臂,又全了彼此的脸面,留下斡旋的余地,何乐而不为?”
泯王眼睛轻眯的看着浓浓的黑烟,不由冷然一笑,这魏知行表面上是一个谨小慎微、明哲保身、鲜少有错处的君子,实则却是一个睚恣必报、运筹帷幄、背后抽冷子下绊子的腹黑之人。
就是这样一个不讲规则、不择手段、没有软肋的小人,偏偏一遇到“情”之一字,便冲昏的头脑,舍性命于不顾,如当年的刘嘉怡,如现在的殷明月,永远也挣不脱。
唯一的区别是,当年是明目张胆顶撞皇帝,这次改为暗渡陈仓隐瞒皇帝,怕也是和自己一样的心思,想全了皇帝的脸面,日后给彼此留下个斡旋的余地。
魏小狐狸,果然长成了魏老狐狸,可是,他却忘了,自己这个不可一势的王爷,才是真正的猎人,看上的猎物,别管是老虎还是狐狸,再狡猾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儿。
刘嘉怡,逃不脱,殷明月,亦逃不脱。
年近六旬的老王爷嘴角上扬,心中的斗志却如同十五六岁的毛小子一般,豪气万丈,气势如虹。
“来人!传令下去,一半的人周围布控布防,严防余孽逃脱;另一半人好好搜索这房子,搜索不到就拆了烧了,将余孽永埋地下。”
成鸿略眼睛一闪,心中默默叹了口气,自己既然无能为力,又不忍见殷明月活活被烧死或永埋于地下,主动请缨道:“王爷,小的带着朝阳的捕头上山去巡视,防止在山上有出口。”
论对地形的熟悉,谁也比不过朝阳县的捕快,泯王遂点了点头, 霍知州向马捕头使了使眼色,马捕头会意,紧紧跟在了成鸿略身侧。
.......
魏知行仓促间跌落下来,身子穿越过燃烧的树根根须,黑色夜行衣登时被刮成了一条条,又被烧得一团团,紧紧粘在皮肤上,将皮肤烫得红一块、紫一块,有些地方的外层皮已经烫破,流着一层细密的肤油,简直惨不忍睹,不幸之中的万幸是,他内里穿着护心和护裆的防火软铠和短裤,护住了紧要的肌肤,也免得变成一丝不挂。
为缓仓促下堕之势,魏知行甩手扔出长鞭,鞭子卷住了最上方榕树的树桩,只是树桩被烧得黑糊腐朽,只是缓了疾堕之势,“卡喳”一声断裂,连人带鞭直接跌落在地上。
只听“扑通”一声,魏知行跌落在一座“小丘”之上,这才免得被摔得四分五裂,那断裂的黑糊树桩又直接砸在了脸上,登时黑糊一片。
魏知行顾不得头脑昏昏沉沉,四肢酸痛,急忙站起身来,被身下的“小丘”又绊得一个踉跄,稳住身形,定睛一看,登时眼睛如裂,手紧紧纂成了拳头。
这是五六具尸体堆叠的“小丘”,已经被烧得半黑半焦,看不清本来的面目。
男子的心猛的一滞,似被斧头砍在胸口,连骨带肉全都被砍得血肉模糊,生生的疼。
男子手脚并用,胡乱的区分着黑糊一团的尸首,嘴里胡乱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男子眼睛腥红一片,喉咙里似塞着一把尖刀,每呼吸一次,便痛上一分,颤抖着手,一点一点的抚着尸首的脸颊,一向宠辱不惊的男人,手却似不听使唤般,怎样摆,也摆不好那残破不堪 的尸首。
这一具,不是.......
这一具,也不是.......
.......
都不是。男子的心终于稳定的些许,眼睛随即瞟向了地道中的汪洋火海。
泯王打开的洞口,因为堆入了榕树根须和尸首,所以烧起的火焰呈现热烈的红色,烟雾呈黑色,味道焦臭;
地道内却迥乎不同,火焰盘踞在无数口大缸缸口的密封层中,火焰呈蓝色,分外的清冷。
酒精在燃烧的同时,又因发酵的原因,被鼓起无数个气泡,汩汩的声音,似烧开的开水,让人心里慌乱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