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霍知州怎样问、如何问,殷金回答的永远是这一句话,似得了失心疯一般,说这话是真是假有待商榷,说话的声音出奇的尖锐刺耳,若破瓷片划过石面尖锐的的声音,听得让人难受抓狂。
马捕头暗地里摇了摇头,这殷金再问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人怕是彻底废了,比死人不过是多喘口气而矣。
看着匍匐在地上,仍固执的朝村口方向磕头的殷金,马捕头脑中灵光一现,对霍知州道:“大人,家兄就是一个浑不吝的智障,他若心中惦念着一件事,不达成绝不罢休,殷金一直念叨着‘神树’,莫不是这便是他心心念念之事?属下想去看看路口那株‘‘神树’,就当是死马当活马医,即使没什么收获,也没什么损失,还望大人恩准。”
泯王到来在即,自己全无成果,霍知州心里的郁闷是其他任何人所不能体会的,脸色说不出的晦暗,心里更是愁肠百结,难以自抑,见马捕头如此说,遂点头同意。
殷金口中的“神树”,不过距殷家三房十几丈的距离,居于路口,哪里还有树的影子?只有两尺不到的树桩裸-露在地面上,茬口被钜子钜得犬齿嘹牙,好不难看。
许是明月宣扬的“神树”的理念根深缔固,村民们竟在树桩上拴了一小撮新收的麦穗、两个红肚兜儿、几根红布条,或是祈求丰年,或是祈求姻缘,甚至还有祈求生孙子的,而实际上,谁也不知道这树神不神,灵不灵,只听明月说有人偷“神树,又见村里的牲畜们总到这里跪倒了啃树桩,倒像是对“神树”顶礼膜拜一番,于是越发的笃信是神树了。
为防止有人靠近或再发生偷树之事,村民自发的在“神树”外面用树枝围成一个篱笆。
马捕头一矮身将篱笆墙连根拔起,扔在了一边,一挥手挥掉了树桩上的红肚兜和红布条,瞬间,红布条飞卷而起,空中若下起了红色雨,在空中连翻了几个跟头,跌跌撞撞,最后消失在远空。
马捕头就近看着树桩,总觉得这树桩有诸多怪异之处,蓦然瞟见树桩最上面一圈四周,若被无数牙齿咬过的痕迹,那咬口,似羊、似狗,又似小牛犊,马捕头不由得张了张嘴,比划着这些个咬痕,到底是什么动物造成的?为何都来此咬这树桩,都说动物 有通天灵性,莫不是这真的是一株“神树”不成?
马捕头半跪着身子,嘴巴刚好与树桩平齐,张嘴笔划着咬痕大小,样子分外的滑稽可笑。
如此这般,他身后拖在地上的殷金却不干了,就像是被抢了媳妇的光棍汉一般,尖叫了一声推开扯着他的捕快,虽然是蛇行向前,速度竟丝毫不慢,游走了三两下便近了马捕头的身,一把将马捕头向旁边用力推,马捕快一个趔趄摔了个屁股堆。
转眼怒目而视殷金,只见殷金抱住了树桩,嘴巴一张,牙齿直接咬在了那些个咬痕处,嘬得“咂咂”作响,似婴儿吮着母汁般的香甜而满足。
捕块上前要拖走殷金,马捕头伸手阻止,看着殷金的模样,一直嘬得舌头破裂,嘴角流出血来,他却仍不肯罢休。
马捕头眼色轻眯,让人拖走殷金,抬手挥起一刀,砍落了粘了殷金口水加血沫子的树桩一角,重新砍下一块新的树桩,好奇的放在嘴边舔了舔,这一舔之下不由得大吃一惊。
大手一挥,兴奋的下令道:“这树果然是‘神树’,下面定有玄机,来人,掘土挖树!!! ”
听到这个消息, 无异于给沉寂了两日的捕快们打了鸡血,个个撸胳膊挽袖子开始挖,丝毫不躲懒,抻着个脖子想要看这下面有何玄机。
霍知州和成鸿略收到了禀告,亦是围在树桩的周围,紧张的盯着挖树的进度,霍知州是兴奋异常,成鸿略则是忐忑不安,若是在明月家发现了盐矿,自己寸功未立,人,没抓到,盐,没找到,怕是连十万两银子也挽回不了自己的“大罪”了。
榕树根须旺盛浓密,在不损伤树根的情况下挖掘,按正常的进度不会挖的太快,怕是要挖上一天一夜才能完成。耐何这株榕树大部分的根段垂在地道之中,盖住了明月家地窖与山上盐矿的入口,又被成越砌中间隔墙时砍掉了一部分,如此这般,便无形中助长了捕快们的速度,接近黄昏之时,大部分根须已经拔地而起,露出了黑黝黝的洞口。
霍知州与马捕快面面相觑,满是兴奋之色,马捕快扔了铁锹,拿起一只火把,向洞中扔去,以此来试探里面的空气,以及照亮里面的境况。
洞不太深,不过是一丈的深度,火把落了地,火苗向一侧倾斜晃动,随即似被什么东西压住一般,登时灭了,恢复了黑暗,似乎,还伴有“咚咚”的响声,若地狱传来的丧钟,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为了更加开阔视线,马捕头让属下将榕树根都挪至一旁,那长长的根须,似人发般茂密,又似长虫般麻痒,密密匝匝,若是熬成盐,比地面上的树桩不知要多上多少倍,换回多少银子。
见有人要抢走树根,殷金又发狂了,身子如蛇般飞腾而起,用穿了四肢的锁链套住了树根,整个身子挂在了被抬起的树根之上,嘴里嘟嘟喃喃道:“神树是我的,神树根也是我的,谁也抢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