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氏自卑的将手指搅于身前,有些相形见绌的小家子气,强咬着下唇一言不发,有种楚楚可怜的纤柔。
即使袁四娘的话语非般恶毒戳心,袁氏仍本份的照顾着袁四娘,或是递过巾子,或是帮擦着后背,脸色冷漠得如同十月秋霜,即使看到了袁四娘深身上下被刺的青、被打的疤,亦是没有半分同情,反而隐含着一种幸灾乐祸。
袁氏表面如此乖巧,袁四娘却又不满意了,轻叱一声道:“不仅是个克人的寡妇,还是个死命的倔种,一杆子打不出来个屁来!!!”
话音刚落,一声“扑”的响声打破了寂静,臭气自帘子外面直接漫延进了帘内,害得袁四娘擦了皂角的香喷喷的身子,再次笼罩在一团臭气之中。
袁四娘脸色顿时发黑,扯着手腕上的绳子,将成高儿一把扯进了门帘之内,怒火中烧道:“小兔崽子,你属狐狸的不成?靠放臭气活着?这一大天的你有完没完?我刚刚洗掉一身臭气,现在又白洗了。你,洗澡!!先洗掉你自己一身的臭气,别熏着老娘!!!”
成高儿将头摇得如同拨浪鼓,急道:“俺不洗!俺不洗!!!”
袁四娘说什么也不肯罢手,手直接扯着成高的头发,将脑袋生生的往水盆里按,半点儿怜惜之情也没有。
成高儿力气小,扭不过袁四娘,整个头被按在了水盆里,呛得双手乱刨,盆子登时落 了地,撒了一地的水,而成高则被呛得猛烈咳嗽,似要将腔子都咳出来,护额也落在了地上,露出上面丑陋而纠结的疤痕来。
这护额之下,是成高儿的禁忌,为了安慰他,明松甚至不惜将自己的额头也磕了一个小疤痕,这才有了后来成鸿略的“偷梁换柱”的条件。
成高儿彻底被激怒了,眼睛因充血而变得赤红,捡起护额,无比气恼道:“你和你那没成亲的相公一样,是心如蛇蝎的大坏蛋!洗了澡,身子香了,心也是臭的!!!”
同样,牤牛子也是袁四娘的禁忌,成高儿这句话再次惹恼了袁四娘,将手狠狠的拑住成高儿的脖颈儿,成高儿立马喘不上气来,眼睛翻起了白,眼看着就要死于非命了。
袁氏吓得急叫道:“大郎!大郎!!!要出人命了!!!”
袁大郎猛挑了帘子进来,将成高儿急急抢下,掩在自己身后道:“四娘,你这是做什么?成少爷死了,你就罪加一等,逃出生天的希望更加渺茫了!”
“逃出生天?”袁四娘眼睛里扫过一抹冷意,逃出去又能干什么?是自己如同野兽一般在外面东躲西藏,而你和你的家人,在这里尽享天伦的幸福生活?!
四娘桀桀怪笑,挺了挺身子,袁氏身形瘦削,衣裳穿在她身上,有些大人穿小孩衣的紧迫感,立即春光四溢,袁四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对着袁大郎微微一笑道:“大哥,俺虽然是你亲妹子,但你也不适合在这个时候进来吧?还是你本就有心思养着妹子一辈子?”
袁大郎颇为紧张的瞟了一眼袁四娘,见对方的脸颊隐含着半是认真、半是调侃的气息,自己的脸瞬间红得如同晚霞,映了一层红霜,讷讷的将袁四娘手腕上的绳子解了下来道:“俺是你大哥,大哥的家就是你的家,你还有啥不放心的?!好好的睡一觉,今晚俺替你看着,保证不放走他。”
袁大郎将成高儿牵了出去,留下一脸晦暗的袁氏。
袁四娘轻撇了撇嘴,心情转阴为晴道:“对哦,这是大哥的家,大哥的家就是俺的家,俺想住到什么时候就住到什么时候!”
袁氏正在擦炕上水渍的手,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一下,随即继续的擦拭着,仿佛没有听懂袁四娘示威的话语。
晚饭是袁氏按袁大郎吩咐的炖鸡汤,袁四娘对鸡肉却不感兴趣,而是将袁大郎给她端过来的荤油梭子汤,喝得点滴不剩,引得袁氏频频侧目。
因袁四娘没有吃鸡肉,袁氏想将两条鸡大腿儿夹给两个娃子一人一只,夹给儿子时,袁四娘只是横了一眼,没有说话;夹给女儿时,袁四娘横向里用筷子将鸡腿劫了去,一把将鸡腿甩给了坐在小板凳上的成高儿,冷然道:“嫡庶尚且有序,何况不过外姓人?以后饭少吃,活多做,将来找个给聘礼多的老鳏夫嫁了!!!”
一向冷漠的袁氏面部表情果然有了变化,眉头皱成了浓浓的川字,久久不能化解开来!瞟向袁四娘的眼色,浓结了凛凛的寒意。
冰冻三尺,非一日 之寒。过去的袁四娘,虽然对袁氏与她的女儿、儿子百般刁难,千般挑唆,但她长年不在家,一年不过见个两三面而矣,小打小闹还可以忍受;
若是真如大郎所说,以后常年住在这里,又是一个绑了县太爷儿子的女死囚,恐怕就不仅是连累了成大郎一人如此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