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恕张口欲言,却被温老太君止住,她略稳了稳情绪,“好孩子,时间不多了,你先听我说。”
温恕不再说话,静静握住祖母的手。
温老太君重新开口:“这些年来江湖上已没有人提及,但你或许是知道的,温九功并不是我的亲生孩儿。”
温恕忆起自己年幼时曾听过的传言,似是祖父当年率众北上除暴,祖母因着即将临盆未能随行。事成之后,祖父与众人在北境一友人府中开宴庆功,却因贪杯太多,酒后糊涂,幸了庄内服侍的一名婢女。
第二日,友人欲赠此婢女与祖父为妾。祖父却深感有愧于家中初诞麟儿的妻子,又深悔自己酒后失德,故而坚拒不受。只将那婢女自友人府中赎出,留下足够钱财供其度日,又留下一块玉佩,让其如遇大事,可到藏剑山庄求助。之后便离开返家。
却未料到,一日恩情之后,那女子竟珠胎暗结。
她亦是有骨气之人,并未去找祖父,只是独自将那孩子养大。然而到了那孩子七、八岁的时候,她的身体便再撑不下去了。无奈之下,只能留下遗书给儿子,让孩子持遗书遗物,到藏剑山庄认父。
祖父见到玉佩,又见那孩子模样肖似自己少年之时,便知不假,祖母初时虽悲愤痛苦,最终却仍是宽厚大度地接受了他。
记得当年听到传闻之时,还曾向父亲求证过,只是父亲大怒,他自此不敢多问,再往后,这些声音也就通通都听不见了。
“那孩子找来之后,你祖父亲自替他取名九功,交由我教养照顾,我虽做不到似对待九龄那般亲密无间,却自问绝不曾苛待于他。他的一切吃穿用度,皆与九龄无异。便连武功学识,除了藏风剑法依规只能传于继任庄主之外,其余的,亦从不厚此薄彼——我这般待他,却没有想到,竟是养出了一条白眼狼,最终害了我儿九龄。”温老太君缓缓说着,声音里已有深沉痛意。
温恕一僵,手背青筋微微突起。
温老太君顿了顿,再度缓缓开口:“不久之前,有个故人寻来,我才知道,原来我竟眼瞎心盲了这么多年。”
苏念池心中一动,明白这人必是幕棠口中那个貌似寻常的不寻常之人。
温老太君道:“那人先祖为你祖父所救,三代追随温家,情分不浅,他当年便随侍在温九功的身边。”
温恕与苏念池皆不说话,默然等待温老太君即将要揭露的真相。
“那人亲口告诉我,原来当年,温九功便一直郁郁不满于自己与你父亲的嫡庶之别,千方百计与你那因进不了温家门而不甘不快的母亲勾结在了一起,密谋谋害你的父亲。”温老太君语音微颤,惨然一笑,“若不是他们暗中在他的饮食当中下毒,若不是他们诱他独自行至那处,他又怎会那般轻易便为人所害!”
死一般的沉默过后,温恕缓缓开口:“来人何在?”
“已经死了。”
“死了?”
“死了。”
“他所言是否一定属实?”
“我本也不能置信,但他死了,便是最好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