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徴听了徐修彦这么欠教训的话,玩笑道,
“徐大人行事如此竟然还能安安稳稳地活道现在,也算是命大了。”
刚刚他那句不容置喙可是将在座所有的人都包涵了进去。
徐修彦挑眉,“世子何不将耍嘴皮子的功夫用到正事上?”
萧徴淡淡一笑,“本世子无须徐大人费心。”
许均有些头疼,这两个人,一个阁老之子,一个陛下跟前的红人,不,可以说徐修彦同样是陛下跟前的红人。
谁能想到徐修彦来边关竟然是讨了圣旨来的。
那张圣旨还是刚刚徐修彦给他看了,他才知道,他竟然是来做监军的。
可哪一个监军,是如他这样住大通铺,上场杀敌的。
对于萧徴和徐修彦推脱不要功劳,许均也有些头痛,看来这是讨论不下去了。
当即,他挥挥手,“既然你们都不要功劳,那先说说其他的人吧。”
“对于许晗射了我一箭这事,自古忠孝不得两全,就算我没有活下来,那也是殊荣。”
“青山处处埋忠骨,如果再选一次,我还是会让她射我一箭。”
他捏了捏拳头,有些哽咽地说道,
“东元那么多人家破人亡,这一次,大家保护了无数人的家园,身为东元的守护者,不管是我,还是许晗都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众将领和许均同生共死,从未见过许均落泪,顿时心有戚戚焉。
同时他们心头对许均和许晗两人更加的敬佩。
商讨好其他人的各项事宜后,帐子里的人都退了出去。
只留下许昭和许均。
“父亲,为何你要把首功给徐修彦?”
许均疲惫的捏了捏眉心,道,
“不管这个徐大人是因为什么来边疆,可他是个聪明人。”
“他一个探花郎,先进翰林,然后去江南,再到当初私铸铜钱案,哪一件事情没有他的影子?”
“人人都说徐阁老是奸臣,因为是他让霍家背上罪名,可是,三皇子都被贬为庶人了,徐阁老除了在家中养老,还有什么损伤吗?就连首辅的位置,都还在他的头上。”
“要知道,当初可是他一力将霍家置于死地的!那霍家可还是他们家的世交!”
他叹了口气,“昭儿,你心思敏捷,当初许城让你在文官的路上走,其实是没错的。”
“你看,徐修彦将功劳推给了晗晗,就是在表态,这里是边关,是我们的地盘,武将和武将总是心心相惜的,如果黑心起来,把他弄死了,为霍家报仇,再报一个战死,谁能知道真相?”
“他把这功劳推了,众位将领只会觉得他大公无私。”
“这点,你应该想到的,你说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成见?才会想歪了?”
许昭垂下眼眸,他当然想到父亲说的这些,只是,他一想到徐修彦来边疆的目的不简单,甚至是对着晗晗来的时候,就看他不顺眼。
自己家地里的白菜好好的,就有那么多猪想来拱,真是太糟心了啊。
只是他又不能把这种只凭感觉得来的讯息告诉许均。
“我把首功给了徐修彦,不管他要不要……算了,我还是直接跟你说吧,徐修彦手里拿着监军的圣旨。”
“如果我们想要顺利出兵草原,就要他在里头调停。”
“不管是用他自己的人脉,还是徐阁老的人脉,反正今日结了善缘,将来也好行事。”
“皇权至上,不管文臣还是武将,说来说去,不过信任二字,帝王肯信任我们,我们自然就屹立不倒。
不肯信任,做得再好,转眼风流云散。”
就好比霍家。
这样一说,许昭又是细细的品了一番,道,
“父亲,如今你的身体也好了,晗晗在军营总是多有不便,我前些时日已经去信给母亲,让她把晗晗惯用的丫鬟给送到这里来,要不,你和晗晗一道回到王府去住吧。”
许晗去城里的王府住许均是很赞同的。
这个女儿,终究是亏欠她了。
至于他自己,还是住在军营里的好,更何况接下来出兵草原的事情要做很多的安排。
最终,许均上报朝廷的折子里,先是自己请罪,因为疏忽,差点造成许家军的覆灭。
至于萧徴和徐修彦的功劳,他没增一分,更没减一分,只是如实的将事实写在了折子里。
皇帝看了如何的想,就不在许均的范畴了。
……
三月,冰雪消融,粮草准备齐全,是出征的好时机。
许晗没有跟着出征,她倒是想去,但许均是坚决不同意,萧徴也不同意。
她站在城墙上,目送萧徴,许昭还有霍七出征。
人头攒动中,她看到萧徴穿着银色盔甲,身姿挺拔坐于马上,银色头盔上的红缨摇摆。
许晗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背影,看他很快就要消失在视野里。
就见萧徴这个时候,回头朝她这边摆摆手,露出一个美的不可方物的笑容,拿下头盔,解下上头的红缨挂在了树边的枝杈上,
“等我回来。”
说完,他勒紧缰绳,纵马里去。
许晗愣愣站在那里,看着枝杈上的红缨随风摆动。
当日,许均的折子递了上去,皇帝对于许均被俘虏的事情并未多加苛责,而是表示活着就好,又对许晗的功劳大大的表扬了一番。
而萧徴那里,看不出皇帝到底是喜还是怒,只是说既然萧徴喜欢在边关,那就让他跟随大军去草原上征战。
这才有了这次萧徴的随军。
等到人群散去,许晗走到那处枝丫前,拿下萧徴挂在上头的红缨,抚摸了片刻,这才对身后的魏廷道,
“回去吧。”
回城的路上人很多,许晗走的很慢,才刚进城门没有多久,就看到有一队士兵押着一群人迎面走来。
许晗看了两眼,才认出最前面的竟然是林一山的儿子,后面则是林一山的妻妻妾,甚至还有襁褓里的孙儿。
看到站在路边的许晗,林一山的儿子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眼中是浓浓的仇恨。
许晗站在那里,看着一行人与她擦肩而过。
林一山是许均一手提拔的,两家也算是交好,只不过后来林一山把家眷都接到了身边。
许晗当然见过林一山的儿子,也曾说过话。
当初林一山是被跟着萧徴来的禁卫军给押送回京的,京中最后定了林一山通敌卖国的罪名,想来是要将林家的人流放了。
她忽然想到了当初陪着男丁赴死的霍家女眷。
不管前院内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同情林家女眷,她憎恨当初那些害了霍家的人,她会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至于林家的人,既跟着林一山享受了这场富贵,那就要承担富贵崩塌后的悲惨。
就如同当初霍家女眷一样。
看着林一山一家人都被带走,许晗心中并无一丝快意。
回到王府后,许晗才刚下马车,就听到王府的管家过来,悄声禀报,
“王爷,四公子这些日子不吃不喝的,说是如果王爷不让他去见白氏,还不如死了算了。”
“说王爷这是隔绝亲人伦理。”
许晗丝毫不理会许晔到底怎么样,只是懒洋洋道,
“既然他不想活了,我们也不能拦着他不是,让他饿着罢。”
“多少百姓想吃都吃不上,他还在这里乔张做致的,从今日开始,除了水,不许送东西道四公子的院子里。”
管家略一犹豫就答应下来了。
“好,你这个坏人,蛇蝎心肠的坏人,你不仅想杀了父亲,还想杀了我,是不是还想把二哥也给杀了?”
“对,二哥……”许晔一脸愤恨的看着许晗,“二哥如今出征了,你开心了吧,万一他出点什么事情,王府就是你的天下了。”
许晗有些失笑,挑眉看了许晔一眼,似笑非笑的问,
“怎么,你还觉得如今王府不是我的么?我如今是镇北王,还要如何?”
许晔被噎的语塞,说不出话来。
“更何况,你说我杀父,如今父亲好好的在城外的军营里,是,我是射了父亲一箭,可那一箭如果不射出去,现在也就轮不到你来这里质问我了。”
许晗声音微扬,“许晔,你不是三两岁的孩童了,你也在书院读了那么多书,你的师长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
许晔撇过脸去,父亲虽然是活着,可再也不和以前一样疼爱他了。
他想念以前的父亲,还有娘,以前他们才是一家人,和乐融融的。
他厌恶地看了眼许晗,都是她,是她将二哥的心收买了,如今脸爹的心也收买了。
他一眼看到许晗那如玉琢般的面盘,心头想着,也许那个林将军说的是对的。
这个人一定是使用了什么妖法,才让大家都对他言听计从。
他忽然想起在话本子上看过的那些妖魔鬼怪,心头一动。
他冷哼一声,忽然道,“你不让我见我娘也行,那我要去城里逛一逛!”
许晗本是想将许晔送回京城的,但许均想到京城除了许羽非,其他人都不在,更没人能管束道许晔,于是就将许晔留在了边疆。
许晗盯着许晔看了许久,脸色微臣,道,
“你要去逛一逛可以,但要让我知道你做了什么不当的事情,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父亲如今在军营里焦头烂额,希望你能体谅一下他,给我安分点。”
许晔丝毫不以为意,用漫不经心的口吻道,
“我能做什么,跟在身边的人都是以你为尊的,他们会让我做什么不当的事情吗?”
都是许家的人,就没有笨的,许晔混是混了点,可脑子却是好的,只是用在不正当的地方。
许晔说完就大步走出去,出了府。
许晗对他身后跟着的小厮道,“四公子出去,你们要看好了。”
小厮应是,许晗点头后,连忙追了上去。
回到院子里,许晗洗漱净面后,坐在窗边把袖袋里的红缨拿了出来,抚摸了半响,然后放到唇边轻轻亲了亲。
……
草原的战事如火如荼,每隔一段时间,许晗就能看到前方送来的战报。
刚开始的时候,萧徴还会写信,说一说自己在草原上的见闻,这些见闻有时候字迹很清晰,有时候则是很潦草,甚至有时候可能前一刻还在写,后一刻就随手塞到怀里,应对敌人。
是以,那些纸张都是皱巴巴的,却带着战场上的硝烟。
许晗慢慢的抚平手中皱巴巴的纸张,大约是战事激烈,萧徴已经许久没寄信回来了。
“王爷,不好了,老王爷在军营里昏倒了……”长缨飞奔着从外头进来,气都没喘匀冲冲的说道。
长缨本在京城,是许昭去信给徐丹秀,让徐家的护卫送过来的,连同其他几个在京城侍奉许晗的丫鬟一起。
她们才也刚到没几天。
许晗皱了皱眉,“怎么回事?军医不是说好好的吗?怎么会混倒?“
“什么人过来传信的?人呢?在哪里?”
长缨匀了匀气,道,“是个传令小兵,人就在外头。”
许晗将桌上嚣张的信件放到匣子里,又放回暗格,匆匆的去了外头,见那个传令小兵。
确实是许均身边的近卫,听说许均是感染了风寒这才会混到,许晗松了口气。
她让长缨备马,匆匆拿了点东西,就跟着许均的近卫去了军营。
走到一半的时候,那近卫在前头忽然拐了一个弯,朝小道而去,许晗勒着缰绳,问道,
“这里不是去军营的路怎么往那里走?”
那近卫捂着肚子,几乎是摔到了地上,苦着脸道,
“小王爷,小的该死,不知是不是吃坏了肚子,请小王爷在此等等小的……”
看他确实是一脸的惨败,脸上的汗都出来了,而且肚子竟震天响,许晗心头焦急,于是道,
“你在这里好了再来,去军营的路我又不是不识得,就先去了,你稍后再回来。”
见那小兵一脸的苦瓜相,于是她笑了笑,
“你放心,你又不是偷懒,是人不舒服。我不会在元帅那里告状的。”
小兵这才慌不择路的朝灌木丛里窜去。
许晗拉了拉缰绳,对后头的魏廷道,“我们走吧。”
刚要走,就听到后头有声音传来,“三哥,等等我……”
许晗蹙眉,回头,竟然是许晔跟来了,他是怎么知道的?
等到人到了近前,她道,
“你怎么来了?”
许晔斜睨着她,“我回府的时候听老管家说的,你不是说我不孝顺父亲么?怎么,我去看父亲你还不容易?”
好像快要被点燃的炮仗,许晔的话带着火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