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晗擦了擦眼睛,愣愣的看着萧徴。
“这花你喜欢吗?听说姑娘家都喜欢收这些,我送你花,晗晗,你以后不要不高兴,好不好。”
“只要你开心,我可以日日送你花。”萧徴认真地说道。
他有一句话没说出口,晗晗,就是命,我也可以送给你的。
她的泪水落在他的眼里,落在他的衣襟上,落在他的心里,灼烧着。
他不愿意她落一滴泪,偏偏,这样的泪水,她不会不落。
许晗小心翼翼的接过那束花,“好。”
她以后一定会开开心心的,喜欢就是喜欢,高兴就是高兴。
她仰起头,在萧徴的唇上轻轻的碰了碰,叫他拉住,就势接了个绵长的吻。
萧徴放开她,贴着她的耳畔说,
“我最大和最初的目的都已经实现了,剩下的时间就是我们自己的。
我答应你,会让你觉得幸福,我会做到的,从现在开始,你可以好好想想,到底要过什么样的日子,我所有都听你的。”
许晗歪着头看着他,她从前的愿望仿佛都实现了,找出许暄的死因,以及为霍家报仇。
现在忽然间让她想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她忽然也不知道了。
但许家的责任,定然是一定要扛着的。
她欲言又止,最终笑着道,
“跟你在一起就挺好的。”
嗯,是的,挺好的。
萧徴闻言,唇角扬的高高的,又搂上她的腰,额头抵着额头,说道,
“那当然,我这样好的一个人。”
“晗晗,你好好想,无论如何,我都听你的!”
许晗望着他微笑,甜到了心里。
停了许久的马车再次启动,等到回到宣平坊的时候,已经是近黄昏,夕阳照在雪地上,泛起清辉的冷。
“晗晗,等到宫中事情平息,我带你去庄上住几日,打猎,看景,吃酒,做你想做的,好不好?”
在许晗的一只脚跨到门内时,萧徴撩起车帘问道。
许晗回了个笑容,好,当然好。
霍家的平反,意味着他们俩共同的牵挂已经放下。
他们因为霍家走在一起,从决定以大局为重,那天气,一直没有真正的抛开杂念享受生活。
道今日这时刻终于来临,也证明他们终于可以重新规划属于他们自己的人生了。
徐丹秀见到许晗回来,自然是高兴的很,紧提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到了晚间,母女两躺在一个被窝里说着悄悄话。
徐丹秀想到这两天的担心,想要训斥女儿几句,但看到她疲惫的脸,还有眼底泛起的青痕,一句重话都说不出口。
“这样大的事以后不许瞒着我,娘只有你了,你说你要出点什么事,娘可怎么办?”
许晗将头靠在她的肩头上,蹭了蹭,“娘,我错了。这事发生的实在太快了,不过是去了趟山里抓人,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大事。”
“都连在一处了,我就是想给你送信也来不及,不过,于东平派了人过来守在门外的。”
“那霍家的事情如何了?”徐丹秀问道。
许晗将三皇子的所作所为都说了一遍,然后道,“皇帝已经将他贬为庶人,他所有想要得到的都不可能得到,他死是不能死了,日日过的都会是无比的煎熬。”
当然,她也不会让三皇子好过的,霍家,还要那十万将士的命,她怎么会让三皇子好好的被关在牢笼里,不,绝对不会。
不过,要怎么做,还得细细的思量。
……
翌日,许晗日上三竿才醒来,外头魏廷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悦在外头敲门禀报,
“好消息,刚刚宫里已经下了旨意,霍家终于平反了,三皇子的恶行也都已经公布于众,皇帝更是下了罪己诏,说是自己的教导无方,导致霍家被奸人所害,还有那十万将士,将都会得到大大的抚恤。”
魏廷的声音中气十足,穿过门板道了许晗的耳里。
许晗愣愣的听着魏廷的禀报,许久许久,才终于起身,胡乱的披着衣裳,打开门,看着外头的魏廷。
魏廷笑容满面,看到许晗,道,“皇上已经派人传旨给静台寺,让那里的方丈大师选日子,给霍家以及那十万江氏,所有因此案牵连而死的人做三日三夜的水陆法会呢!
到时候皇上会带着瑜贵妃,太子还有文武百官以及宗亲命妇都会去,现在,京城上上下下都沸腾了。“
“已经很多人去吊唁霍家的人了。”
法会,吊唁,看来皇帝对于霍家确实是愧疚的,他此举不仅仅为霍家翻案,甚至挽回了因为三皇子而抹黑的皇家颜面,赢得了民心。
无疑是明智之举。
她沉吟了会儿,并没有发自内心的快乐,固然,平反是好的。
可是,如今做的再多,霍家的人也不会活过来了。
或许,这就是人心吧,总是想了这个,又想那个。
从这一日开始,京城上上下下,对于霍家的缅怀开始了,茶楼里说书的,立刻编造了新的当年霍家人南征北战之魄力,甚至霍家女眷集体殉了霍家男丁也变成了煤炭。巾帼不让须眉之英勇。
就是不知道霍家事的,也都现编现造,弄出些让人听得热血沸腾的故事来。
那些京师聚集的学子们,风雅的骚客们,聚集在七星楼里,一面感怀日月皇天,一面以古往今来的忠臣良将为题赋词赋歌。
宫中,皇帝一个人坐在御花园的亭台里独自下棋。
瑜贵妃捧着披风走了过来,将披风披在皇帝的身上,“这雪都未化,陛下这样,小心着凉。”
见皇帝的脸上并无不悦,而是带着些笑容,于是问道,“陛下这是心情舒畅,就不怕冷了么?”
皇帝落了颗子,放下手中的瓷罐,扬首笑道,
“朕有些事做的很失败,有些事,却做的很对。”
“原本,朕以为下了罪己诏,又将老三的罪行公布于众,会让百姓的怨气对向朝廷,如今看来,朕还是想错了。”
瑜贵妃提起边上红泥小炉上的水壶,给皇帝沏了杯茶,说道,
“怎么会,陛下在为二十余年,哪一次的决策不是经过深思的,你既担心过,可你也没有打消这个念头。
东元能有霍家这样的功臣之家是幸事,可有你这样的皇帝也是幸事,百姓们并不喜欢杀戮,能有太平日子,当然过太平日子。
他们更会喜欢勇于面对过错的君王。”
皇帝捏着茶盏,叹了口气,神色变得暗淡,
“可惜,朕能给他们平反,却不能唤回霍家一门上上下下的性命。”
他看了眼瑜贵妃,
“每每我想到这些,就觉得对不起大哥,霍铮当年是大哥的伴读,大哥死的那样凄惨,就是霍铮……”
瑜贵妃垂着眼眸,望着皇帝伸过来握着她的手背,幽幽道,
“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如今想想,我这些年得到的,其实已经超过了我前二十多年的期待,我有皇上,此生已经知足了。”
皇帝眼眶微红,长长叹息一声,说道,“但愿将来,我会有面目下去见大哥……”
“我这些年来,那样对阿徴,你不会怪我吧。”
瑜贵妃顿了下抬头,
“怎么会,你给他的疼爱,比那些皇子们还要多,就是太子,你也只是明面上呵斥,私底下不知为他做了多少事,说起来,你唯一亏欠的大约就是二皇子了。”
“他早早的被你送出去,也难得享受过父爱。”
“阿徴比起他来,幸福太多了。”
皇帝眼里有着波动,他犹疑道,
“说起来老二也已经回了京城,递了个消息给我,人就不见了。”
“这孩子,这些年在外头游山玩水,野惯了,这宫门,可不一定关得住他。”
瑜贵妃笑睨她,给自己斟了茶,抿了口,“陛下要想关着他,当年也不会将他送出宫去了。”
皇帝笑着点头,“也是。”
……
朝廷选的做法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这日天气也是应景,太阳早早就照在窗棂上,带着丝沁人的寒气,呵出的气息也有了金色的辉亮。
法会会持续三日,头一日,皇帝带着瑜贵妃以及文武百官还有命妇等都要到场。
而第二日,第三日,则只有静台寺的大师们带领着僧侣们开坛讲经,有愿意诵经的平民百信也是可以参加的。但必须得接受官员们的统一指挥。
法会开始前,崔海宣读了旨意,旨意里将所有枉死的功臣姓名皆一一列举,整个过程里,大家都是沉凝而肃穆的。
同时,陛下也下了旨意给霍七,大意是说,因霍铮忠于朝廷,生前功勋卓著,朝廷嘉奖,着其配享忠臣庙庭,追赠霍夫人一品诰命。
同时破格封霍家在世的宓儿为清平县主,望她日后继续为霍家彰显女子美德之光。
同时,又封霍七为镇国公。
许晗在下面看着宓儿还有七叔接旨叩头谢恩,见下头的人均是一脸的羡慕,争着向霍七恭贺道喜,甚至有的女眷开始打量宓儿,想着家中是否有适龄的男孩可以婚配。
许晗心头悲喜交集。
霍家的荣哀再盛,就算宓儿和七叔获封的头衔在高贵,在许晗的心里,也比不上记忆力,霍家人在一起时的那种快乐。
倘若可以选择,她想,大家都会想用这一切去换回从前的一切。
只是,遗憾已经铸就,现在这样的结果,对于霍家人在天之灵来说,也算是一种安慰吧。
冬日的阳光即便灿烂,也并不炎热,上午跪坐了两个时辰的经,到了午正开始散场歇息,用过斋饭后,将会再继续。
这一日,静台寺里是人来人往,即便是静台寺是京师的皇寺,今日里也人头涌动,比任何一个时刻都显得喧闹。
许晗一面走,一面打量着四面光景,时不时的和魏廷还要长缨说说话。
正要转弯,上台阶,忽然迎面走来个人,穿着葛布青袄,俊美英挺,她不由停了脚步,出声道,
“安……大当家是吧?”
这个人分明就是安向初,今日,她是和母亲一起出门的,赶车的是从前的马夫,听母亲说,安向初已经准备离开。
他到静台寺来做什么?今日是朝廷命官命妇王室宗亲做法会的一天。
她蹙了蹙眉,看向安向初。
安向初目光微闪了一下,平静地行礼,
“小王爷。”
他的礼,并不是庶民向上行的礼,也不是他那户部主事身份该行的礼,乃是一种平辈间行的礼,甚至,隐隐看起来还带着一些高高在上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