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等将来他娶妻生子了,还和晗儿偷偷摸摸?
你愿意?反正我是不愿意。”
徐丹秀想想也是,才道,
“那好,我叫她来,不过你们说话,我要在场,你要骂她,我就带她走,大不了,我们到金銮殿上去和陛下坦诚。”
“反正,东元律法也没有哪一条是说女子不可以做王爷,不可以入朝堂,是吧。”
说完,她看都不看许均,昂着头走了。
许均这下倒是没拦她,这件事全然出乎他意料之外,他听到的那一刻,真是从心底涌上来一句话,
儿女都是债啊。
从前大儿子在,什么都不用操心,虽然病弱,可一起都是好好的。
虽然许城有些折腾,可一切都在他的掌握里。
没想到一个白氏,将这一切都打破了,大儿子没了,心头刀割一样痛。
现在阿秀和他和离,稳重能干的女儿又有事情了,虽然这个事情他没打算瞒一辈子,可也太突然了。
不过,知道的那个人是承恩公世子,许均又觉得事情也许不那么糟糕。
京城高门里的一个私底下流传的流言,他也是知道的。
都说萧徴其实是陛下的血脉,如果真是这样,事情,真的不那么糟糕。
王位,他失去了那么多,才得到的,不可能再让他去到别的房头,那么,现在,也许有别的路可走。
比如,将来晗儿生的孩子,继承王府。
以前是想让许昭的孩子过继给许晗,可过继的,哪里有亲生的好?
半响,许晗跟在徐丹秀的身后,到了前厅。
徐丹秀坐在下首,许晗也没找位置坐,只是老实的站在许均的面前。
许均竟没为难她,更没骂,而是摆摆手,示意她,“坐下吧,这事要好好商议,你站在,我说话脖子疼。”
许晗心头一跳,嗯,她从小被骂惯了,这样大的事情,父亲竟然一句也不责骂?
难道说这就是亲爹和假爹的区别?
刚刚爱她如命的亲娘都生气了,这个爹,竟然不生气?
徐丹秀拍拍身边的椅子,示意她过去坐下。
许晗挨着椅子边坐下,因为心虚下意识坐得直直的。她的心里有摸不着边了。
因为沉默,也许因为心虚,许晗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些尴尬。
她没想到和萧徴的事这么快就漏了。
许均干咳一声道,
“本来,你要是女儿身,现在大约我也是做外祖父的人了,偏偏,你是照男儿长大的,还接了家里这样重的担子。”
“既你们两情相悦,你想过以后怎么办吗?”
怎么办?许晗思索了下,还能怎么办?
她这么努力的办差事,就是想多攒点功劳,将来身份败露的时候,能够为自己留一些余地,也给王府留余地。
许均冷哼道,
“承恩公世子多大年纪了、二十多了吧?说一声成亲,随时可能就成了,到时候你能怎么办?”
就不成亲,也保不住有别的女人,你又能怎么办?”
“男人,总是会有乱七八糟的风流账,更何况他从前名声可不怎么好,眠花宿柳的,什么事不做。”
“他没有什么风流账。”许晗不由自主的为萧徴辩解道,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
她其实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许均这样说男人,他自己也是男人啊,难道也有乱七八糟的风流账?
不过,到底是父亲,想想,只为萧徴辩解,没说那戳心窝的话。
许均见许晗一脸的倔强,仿佛又看到了当初的徐丹秀,顿时什么话也不想说了,算了,自己私底下帮她解决就是了。
过一会道,
“我知道了,你先走吧,我会看着办的。”
许晗应声退了出去,许均追着说了一句,
“也不用一直在你母亲那里住,这府里的事情你还是要过问的。”
“是。”
在许晗扶着徐丹秀要出门的时候,许均忽然出声,
“阿秀,你在外头等等晗儿,我有点事要和她商议。”
见徐丹秀一脸的不放心,他失笑道,
“你放心,我不会骂她,她是你的女儿。”
徐丹秀收回眼神,拍拍许晗的手,“娘就在外面等你,有事,你喊一声。”
许晗点点头,徐丹秀出去后,她将门关了,走到许均的面前。
“听说,你去了霍家的坟园祭拜?”许均忽然问道。
许晗怔了一下,回答的很果断,“是,去了。”
许均扶着椅子的把手,觉得刚刚才消停的金星又冒了出来。
他努力的平复自己的情绪,
“你从前和霍家也没什么交集,是不是因为承恩公世子才关注霍家的事情?你去霍家坟园祭拜,是和承恩公世子一起?”
许晗诧异,许均既知道她去坟园,怎么会不知道,她是独自一人去的?
更何况,她去霍家坟园祭拜,和萧徴没什么关系。
许均站了起来,走了两步,道,
“你放心,我没有在你身边放人,你不会无缘无故的去清水镇,也不可能是特特为了那赌坊去的。”
“清水镇唯一出名的,就是霍家的坟园。我刚刚不过是试探。”
他苦笑,摇摇头,
“晗儿,霍家的人我也很敬佩,可霍家的事情太大,父亲不希望你参合进去。”
“许家之所以有两个王爷,就是因为皇权不可信。”
“王府被当今陛下驱策二十余年,父亲深知陛下的性情。”
“他看起来温厚,宏博而英明,却也猜沉而刻薄。”
“霍家的案子,当初但凡陛下反对,就定不下来,如今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承恩公世子想要平反,难!
就算你们掌握了证据,只怕陛下只会认定你们是在胁迫,非但不会给霍家平反,还会给你们带来祸患。”
“承恩公世子不用怕,因为他和皇家关系密切,你,不一样,我不容许你去。”
许晗缓缓地看着许均,语气平静地道,
“父亲,既你知道这件事情了,那我也可以告诉你,我不需要得到你的许可。”
她笔直的站立在那里,漆黑双眸里目光无波,声音也依旧那么轻软,但语气里却带着坚定。
“父亲不问我,我不久后也会问父亲,当年霍家败了后,是父亲接替他们去将敌人赶出关外。”
“当初父亲就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吗?”
“许晗!”
许均喝了一声,见女儿神色依然不动,无奈,缓下语气说道,
“晗儿,如果换成善待霍家剩下的人,也许陛下会答应,只是,你们要让陛下翻了他定下的案子,无疑是逆鳞。”
“父亲不能眼看着你置于险地而不阻止。”
许晗唇边现了一抹淡淡冷笑,“父亲,我知道你为什么阻拦我,皇帝想保他要保的人,所以明知道霍家的人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却还是默认了。”
“霍将军一生常胜,霍家一门忠肝义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置麾下的将士性命不顾,贪功冒进?”
“他们只是为某些人担下罪名而已。”
“朝廷那么大,大家都聪明地装糊涂,唯一想要撕下遮羞布的太子也被陛下厌弃。”
“可遮羞布盖着的不过是流脓烂疮,只要将着脓血烂肉给剐了,才能让新肉长出来。”
许均呆住了。
他从前并未将许晗培养起来,前头有许暄,根本就没看到许晗,根本不会和她说这些朝堂的事。
就算这一年来,她不断的升官,可他没想到,这桩曾改变了许多人命运的朝堂旧事,就这样被她用一种云淡风轻般的口吻给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