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处地方因为这帮子帮闲一直盘踞的地方,平日里坑蒙拐骗拍花子,周围早就没人住了。
魏廷在院子里找了一圈,又到其他相邻的几个院子查看一番,发现确实没了其他被拐的少女。
那些帮闲早在事情败露的时候已经吓的魂飞魄散,其中有人朝那少女哭喊道,
“这位姑娘,你帮帮我们啊,我们也没想拐你,是你家里人要我们做的。我们也不过是收钱办事。
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你家人算账啊,求您让王爷饶了我们吧。”
那位姑娘恨恨地瞪了他们一眼,并未开口求情。
“别人给你们钱你就做,那我还想杀你,要不要杀了你。”
许晗没想到这位姑娘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有些为这个姑娘可惜了。
那姑娘这会是苦都哭不出来,叱骂了几句帮闲,又朝许晗行了一礼,
“公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能否请公子将这其中一个帮闲捆了,让我带走?”
“也不怕公子笑话,我家的情况复杂,回去怎么样还不知道。”
“只能再次谢过公子的救命之恩了。”
许晗明了,大概这姑娘是要带着这个帮闲去找家里人算账了。
她想了想,最近除了齐恒这个大将回京,好像也没其他的官员被调回京啊。
也不知是哪户人家的姑娘。
按照姑娘话中的意思,一般来说,大户人家,自己救了她,家里人和睦的话大约会亲自送上门拜谢。
只是这位姑娘家是别想了。
许晗本就没想要人感谢,不过是顺手而为罢了。
因着姑娘是新来京城,不熟悉地形,否则也不能被人拐了。
许晗让魏廷留下,等到官府的人到来,将这伙帮闲给押到府衙审讯,自己则带着那少女主仆从小路离开了。
在到目的地后,是京城最大的酒楼,醉仙楼,经营的不只是酒楼,后面还带着客院,供那些上京还没找到落脚点的外乡人租住。
那少女深深的给许晗行了一礼,“多谢公子护送。”
郑重的道谢后,少女带着丫鬟还有那个帮闲进了醉仙楼,往后院直冲而去。
许晗看了看天色,也还早,脚步停顿了下,也淡定从容的进了醉仙楼。
她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内里这样的乱。
她刚进酒楼,那少女带着人的身影刚消失在她眼前,她朝前头看了看,问上前招呼的小二,
“想看热闹,哪里能看到。”
说着塞了块不小的银锭子过去。
原本小二是知道那家姑娘的事的,不想给许晗安排,又舍不得那银锭子,最后还是银子的诱惑战胜了。
他朝前指引,“客官请随小的来。”
说着,就将许晗带到二楼的一处雅间,那雅间的窗子正对着一个小院。
许晗进去刚好看到那被解救的姑娘气势汹汹的冲进小院,里头有一男一女,女的正在用帕子抹泪,男的在边上小意的安慰。
那姑娘一进去,就对着那用帕子抹泪的姑娘甩了个打耳光,声音响亮清脆。
许晗敲敲桌子,吩咐小二,“上一壶好茶,几样干果。”顺带把大开的窗户关上,留了一小半便于看戏。
这戏看来一时半会完不了。
店小二在边上看的眼角直抽抽,真没想到,一个大男人竟然这样喜欢看八卦。
不过,得了那样大锭银子,管人家爱什么呢,侍候好就行。
他悄悄的退了出去,体贴的将门给关紧,不让别人看到一个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富家子在偷窥别人家的八卦。
下面的院子里,那被拐的姑娘甩了一巴掌还不够,一把揪起那悄悄抹泪姑娘的发髻,将她一把拖倒在地,然后一屁股坐在她身上,直接对着那张脸左右开弓。
边上的男子被她的这一连串动作给弄懵了,待反应过来时,那抹泪姑娘的脸已经被打的肿了,因着姑娘家都留有一些指甲,不仅肿,还给挠花了!
“你疯了,你这个泼妇,冯静微,你找死!”男子一把将被拐的姑娘冯静微推倒在地上,大声吼叫道。
他吼完,又小心翼翼的将地上被打的如猪头一样的女子给扶起来,温柔的抱在怀里。
被拐姑娘冯静微冷笑一声,
“奸夫淫妇,谁是泼妇?谁疯了?一对狗男女,还真以为自己情深义重了?真是侮辱这个词,一个贪花好色,一个无耻下贱,真是绝配。”
男子被骂的目瞪口呆,手指着冯静微,“疯女人!”
冯静微哈哈一笑,“对,我是疯了,我的未婚夫和我的好妹妹勾搭在一起,嫌我挡了你们的好姻缘,竟然收买拐子来将我拐走!”
那男子不屑地道,
“是你跟人私奔,怎么成我们收买拐子将你拐走了。”
“你不要脸,还想怪上我们不曾!”
“我告诉你,我们镇北王府可不是那么好讹诈的,你识相点,同意把婚事给退了。”
“不过如今,你既跟人私奔,又返回家来,可怪不得我了。”
许晗本看戏看的津津有味的,忽然听到提起镇北王府,一颗瓜子差点把她给呛死。
这真是大水冲进龙王庙,看了自家的笑话了!
她梗着脖子拼命的咳嗽,脸都憋红了,门被推开,她只以为是小二送东西进来,也没理会。
没想来人见她咳成这样,一只大手在她背后轻拍着。
许晗好不容易咳的停下来,回头一看,竟然是萧徴,咦,他怎么在这里?他怎么知道她在这里?
许晗也不管他,只是拉着他继续一起看楼下事件的进展。
冯静微听了男子的话,冷笑道,
“镇北王府?许文朗,别说你只是旁支的旁支,就算你是镇北王爷又如何?你是不怕,可你怀里的冯月莲呢?
她收买拐子害死嫡姐,通奸姐夫,只要我把这个消息一散出去,她想嫁给你,没门。
反正我已经被你们坏了名声,她也别想好好的,我就要撕了她那张白莲花狐媚子的皮,我就是死,你们两个也别想好过。”
许文朗大声喝道,“冯静微,你简直不知所谓,你人不见了,月莲差点哭死过去,说不该和你上街,如今正四处派人找你。
你不知感激,还和疯狗一样乱咬,退亲,我们镇北王府不能要你这样的女人进门!”
刚进来的萧徴也听出点门道来,他疑惑的看着许晗,下头那个说是镇北王府的,他怎么一点都不认识。
不仅萧徴不认识,就是许晗也不认识……
“这个许文朗和你什么关系?”
许晗茫然,她真的不认识……
她虽说做了王爷,但因为许均的关系,不仅许家背后的势力没交给她,又没有许均带着,族中的人到如今也没认全。
院子里,冯静微冷冷的看着许文朗,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当初她也曾和其他姑娘一样,对未来憧憬着,希望能得一良人。
没想到,这人竟然和自己的继妹勾搭上了,两人眉来眼去的,更没想到的是,今日继妹竟然下套,让拐子将她掳走。
如果她回不来,是不是亲也不用退,直接就妹妹顶替姐姐嫁过去就是了?
她一想到这里,就恨不能将冯月莲生吃了。
“呸!冯月莲哭死过去,那也是因为她毒计得逞,高兴的哭死过去,又或者怕我脱身回来戳穿她。”
冯月莲用帕子捂着嘴,呜呜哭泣,哭得荡气回肠,千回百转,“文朗哥哥,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我真的没有。你要相信我。”
许文朗本就不喜欢冯静微,见她那要吃人的模样,再看冯月莲,哭的都要断气了,他放低声音道,
“莲妹妹,我相信你,你别怕,不是你做的就不是你做的。”
冯静微只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愤怒过,愤怒使她的嘴巴变得空前犀利,
“冯月莲,你这个烂心烂肺的毒妇,我是怎么对你的?你是妹妹,任何东西我都让给你,因为我没娘,所以我忍着,让着,就怕给家里丢脸,可你倒好。
你今日来约我,说要给我赔不是,没想到竟然是带着拐子来拐我,可怜我看到有地痞流氓对你动手动脚,还上前阻止。就这样,被人给拖走了。
你没做过?你做的是天下最恶毒的事情。”
“如今,你还想我把夫婿让给你?”
许文朗闻言,不由愣了一下。
他本来也不是不喜欢冯静微,不过是从前去冯家的时候,冯月莲一直含情脉脉的看着他,又总是被他看到冯静微‘欺负’冯月莲的样子,这才慢慢的不喜欢冯静微,对受欺负的冯月莲生了几分怜惜。
慢慢的,这份怜惜变成了喜欢。
冯家原本住在通州,离京很近,这次上京,也是因为冯伯伯的官职调动。
下午,他过来想问问冯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没想到就听说冯静微不见了,冯月莲哭哭啼啼的,一会说要去报官,一会说怀疑姐姐跟人私奔了,不能报官。
反反复复的,把许文朗给说的头都大了。
他私心里还是不希望冯静微回来的,这样也就不用解除婚约,直接冯月莲嫁给他就可以了。
可按照冯静微说的,冯月莲是个连亲姐姐都要害的人,那他可不太敢要了。
楼上雅间,许晗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个许文朗,看着人模人样的,连这样简单的事情都看不出来,还在那里游移不定。
萧徴在许晗边上和她一起并头往下看,从前的那种高冷华贵的纨绔模样一点全无。
见许晗皱眉头,抬手过去抚了抚,“树大有分枝,你无须在意。”
楼下,许文朗想了半天,问冯静微,“那你想如何?”
冯静微冷冷的看着狗男女,冷声道,“报官!冯月莲这个贱人不是说什么都没做吗?那就让官府好好的查查,到时查个水落石出,到底谁做的,一目了然。”
许文朗再次摇摆不定起来。
冯月莲见状,脚一软,跪在地上,
“文朗哥哥,不行啊,不能报官的,到时外面的人如何编排我们?还有姐姐的名声已经坏了,她自然不怕。”
“我没关系的,姐姐误会我没关系,可是丢了冯家和王府的脸面,可如何是好?”
说的是冠冕堂皇,为了冯,许两家的脸面,情愿被误解。
院子外头又有人奔了进来,是一个打扮华丽的妇人,
“月莲,怎么外头都说你姐姐和人私奔了……”
待看到冯静微,那妇人仿佛见鬼一般,“你不是和人私奔了吗?”
冯静微吐了一口气,笑盈盈的看着继母,
“冯月莲勾结外人想要拐卖我,证人就在我手上捏着,我要报官!”
“不行”
院子里其他的人异口同声。
就连随着冯静微继母进来的冯老爷也是如此。
冯静微经过被拐的恐惧,已经是把所有的忌惮都抛开了,她现在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她环着手,抬着下巴,高傲的问道,
“为何?不行?为什么不行?你这是怕查出来,和你也有关吗?母……亲!”
冯夫人一看冯月莲那个样子,就知道事情和她有关,只能描补道,
“一家子亲人骨肉,有什么不能好好说?让外人知道,不过是添了别人的谈资罢了。”
冯静微冷笑。
“真是母女相连,一路货色,我不过是今日上午不见的,怎么到了下午,外头就传遍了?”
“既如此,还有什么怕别人笑话的,你们不让我报官?那好,我就一头撞死,反正我已经做了准备。”
“只要我死,那些人证物证就摆到官府去,你们母女也别想得到好下场!”
冯老爷原来是通州的一个县令,三年评级都是优等,这次恰好碰上江南弊案,京中很多官职空缺,他也得了个补缺,这才拖家带口从通州搬到京城来。
既能得优等,那自然不是个傻子,他一进来见到小女儿那躲躲闪闪的模样,自然立刻就知道里头的缘由。
他心头恨小女儿的胡来,但正值补缺的档口,自然不想事情闹大,于是叹了口气,幽幽道,
“静微,月莲到底是你的亲妹妹,要打要罚,关起门来处理就是,爹爹答应你,一定让你满意。”
冯静微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
“前人言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这话真真是不错,她有娘,我没娘,所以她娘哭一哭,求一求,不出一月,她还是冯家千娇万贵的小姐。
我还是那个娘死爹不疼的小可怜,更何况,如今我的名声也坏在她们娘俩手里。
你说让我满意,怎么满意?反正我这辈子也完了,还不如让他们陪着我去死。”
冯老爷看着长女一幅狠绝的模样,知道还是因为和镇北王府的婚事惹出来的祸事。
这门亲事是元妻在世时定下的,没曾想月莲也看上了许文朗。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将目光转向许文朗,
“贤婿,你和静微的亲事……”
“退亲!只贪花好色一条,我就不嫁,更不要说他的品德还有问题。”
“我若嫁过去,这一辈子也没个指望了,还不如退亲,就算将来只能嫁给村夫,莽汉,我也不要嫁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
从前冯静微拖着不退亲,不是因为多么的留恋许文朗这个人,而是因为一旦退亲,她的亲事就捏在继母的手中。
到时说的人也许比许文朗还不如。
现在,反正她的名声已经毁了,还不如就此退亲,顺便在父亲那里讨要一点好处。
许文朗见冯静微把他贬斥的一文不值,顿时气的浑身发抖,
“你这个……”当着人家父亲的面他不好说冯静微是泼妇,于是道,
“你能嫁到镇北王府,都不知道是修了多少世的福,你无品无德,无才无貌,竟然还嫌弃我,不可理喻,真是不可理喻。”
冯静微冷笑连连,“对,我就是瞧不起你,嫌弃你,谁爱嫁谁嫁,就你这样只知道接着王府的名头耀武扬威的草包,一辈子也就是个草包了。”
两人顿时你来我往,骂的好不热闹。
边上冯太太眼珠滴溜溜的转,“老爷,既然静微要退亲,那不如就把月莲嫁过去吧,王府的亲事可不能断。
这对老爷将来的升迁也是有好处的。”
冯老爷眉头紧蹙,他自认为是一个清官,可也断不了家里的这团乱账。
手心手背,再烂再臭,那还是自己的肉,他只得开口道,
“贤婿,既静微要退亲,那就退了,你和月莲一向处的来,不如……”
“好!”
“不好!”
许文朗和冯静微一同说道,可两人说的却是截然不同的话。
许文朗答好答的爽快,他只想气死冯静微这个贱人。
而冯静微则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冯老爷,冯月莲想捡她丢下的烂西瓜?没门,就算是做花肥也不能让冯月莲给吃了。
和许文朗和冯静微一同回答的,还有一道‘不好’的声音。
当然是楼上雅间里目睹整个过程的许晗了。
她在楼上看着这出闹出,见许文朗竟然是非不分的,就要换亲,更不耻冯老爷的一碗水不端平的样子。
她也顾不上这是二楼,又是后窗,直接推窗跳了下去,萧徴也跟在后头一同跳了下去。
冯家人和许文朗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纷纷回头望去,就将许晗和萧徴从天而降。
尤其是许文朗,他从来都是打着镇北王府的名头在外头行事。
自从许晗任了王爷,又得了皇帝的重用,那更是想要横着走。
其他的人不知道,一般的平民百姓,那可是仰望他的。
只是谁也不知道,他不过是个旁支的旁支,就连许晗的面都曾见过。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飘落下来的许晗,问道,
“你……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