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晗随着水流抱着一截浮木一路往下,中途艰险异常,磕磕碰碰的好几次撞到了不明物体,脚也因此被话磕破了,开始涔涔流血。
除去当年在砾门关那场战役,这是许晗生平第一次遇到这样惊险的局面,她随时都可能会被浪潮淹没,如此危险,心中的念头却越发坚定!
要找道萧徴!
一定要找到他!
她的脸上已经分不清到底是河水还是泪水。
她丝毫都不觉得害怕,心中有股力量在绵绵不绝的支持这她,给她希望,给她力量。
终于,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在一处乱石滩发现了萧徴的身影。
她努力的朝乱石滩那边游过去,等到了岸边,整个人剧烈的颤抖起来,大约是因为在寻找他的过程中心一直是提着的,渴盼让心头悸痛。
这会,真的见到那个要找到的人时,又因为害怕而双腿虚软无力。
好半响,她才半走半爬的到了萧徴的身边。
走到近前,她甚至不敢去探他的鼻息,生怕试探的结果是她无法接受的。
毕竟,萧徴的身上带着伤,这一路下来磕磕碰碰,出什么意外实在是很正常的。
心头有两个小人,一个催促她赶紧上前试试他的鼻息。
另外一个小人不断的在说‘他死了吗?’“他死了吗?”“他死了吗?”
两个小人不断的交战,割据,让许晗半跪半趴的不敢伸出手去。
终于,她咬咬牙,轻轻的叫道,“萧小徵……萧小徵……”
她的声音带着小兽般的悲鸣,期盼着萧徴能给她一点回应。
萧徴的身子仿佛动了一下……
许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叫了一声……
眼泪一下喷涌而出,太好了!萧徴没有死!
她顾不上自己身上的大小伤口的疼痛,扑过去一把抱住他,哽咽道,
“萧小徵,你没死!太好了,我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我是十一娘,你不是要见十一娘吗?我在这里。”
“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被抱在怀里的人长长的睫羽微微颤动,睁开了一线,苍白的嘴唇嚅动了一下,唇角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
许晗见状,生怕他再次昏迷过去,不断的与他说话,又揉搓着他被冷水浸泡过的身子,
“萧小徵,你不要昏迷过去,你要坚持,你一定要坚持住……你要敢死,就是下了黄泉,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这个时候,许晗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说的是什么,她只知道萧徴不可以死,不能死。
她一边拼命的威胁他,一边做自己能够做的事情。
这一刻,红尘俗世,国恨家仇,忽然变得遥远起来。
耳边是滔滔水流,而眼前的,是生死存亡的一刻间,这世间仿佛只有她与他,他们如此的贴近,他们的命运如此的息息相关。
……
萧徴再醒来的时候,眼前到处都是凌乱的,被冲去棱角的石头,明明是雨季,这片乱石滩还没被没了。
他背靠在一个遮阴的大石底下,他身上的衣衫已经干了,肩胛的伤已经包裹起来,一股浓浓的草药味环绕着他,味道不怎么好闻。
“你醒了。”许晗从远处走过来,手中拿着一把草药。
萧徴有些恍神,喃喃道,“不是让你在大石头上呆着吗?”
许晗冷冷道,“我在大石头上呆着,然后看着你死去是吗?你可真够狠的,是想让我一辈子都愧疚是吗?”
“我才不干那样的傻事。”
萧徴笑了笑,用虚弱的声音说道,
“是我错了,我要死,也应该在离你最近的地方咽气。”
听了萧徴的话,许晗淡声道,
“下次你要死,可一定要离我远远的,别让我看到。”
说完将一把草药放到嘴里去嚼,碎了后,撩起衣摆,将已经被撕的七七八八的里衣又撕了一片下来。
蹲下身子,将萧徴肩膀上的伤药给换了下来,换上新的草药。
“没想到你还会医术……”萧徴看着许晗的侧脸,皮肤白皙,上头的绒毛都能看到。
明明这段时间在江南的时候也是风吹雨淋的,尤其是到淮扬后,为了查访那些贪官污吏,她也是在日头下行走的,这样也没有晒黑。
他知道这会自己是累赘,许晗不说话,也就一声不吭地配合着她,让抬手就抬手,让转身就转身。
许晗将他身上的伤药换好,又抬手在萧徴的头上探了探,在试了试自己的温度,点头道,
“幸好暂时没有烧起来,我在进甬道的时候给白灼留了标记,希望他能够看到,希望他们能尽快的找到这里。”
她并不是会医术,霍家的儿郎都要上战场,上战场难免有伤亡,所以大家都会一些简单的急救,落难的时候最起码要能撑住,才能等到救援。
再加上当初在蜀地,许晗在徐王府,也学了一些简单的东西,这个时候,将将够用。
也幸好是萧徴的底子打的好,否则,她是真的束手无策。
她能找到萧徴,心愿实现了,是真的很开心,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这么开心过了。
见许晗不说话,萧徴以为她是为了自己的伤口难过,于是轻声道,
“没事的,不疼的。”
许晗抿着唇又不吭声,她又不是没看过他的伤口,那样深,皮肉都翻出来了,又被水泡过,不疼才怪。
这会争执这些也没什么意思,她站起身来,道,“你饿不饿,这里别的倒没有,鱼是能弄到几条的,不过鱼汤是没得喝,要吃烤鱼,我给你弄来。”
她说的风轻云淡,萧徴则听得心头酸涩,摇摇头,表示什么也不想吃。
他以为许晗在深坑那里跳下来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竟会跟着再次跳入江中。
他恍惚间听到许晗说的话,看了看她的背影,只要是十一娘就好,是男儿又何妨,大不了他努力说服祖母接受吧。
只要能和十一娘在一起,她变成什么样,他都能接受的。
这一刻,他倒希望白灼他们能晚一点找过来了,让他和许晗单独多呆一会,享受着许晗的照顾。
从前十一娘要多气人就多气人,总要让她对自己负责才是。
他笑着对许晗说道,
“真奇怪,那个时候将你放在石头上,明明是想你好好活着,不想你陪我死的,可是现在你在这里,我居然觉得开心。”
终究是失血过多,他有些无力的靠在石头上,声音也轻,不过许晗还是听到了,她怔怔地想了一会儿。
“萧小徵……”她低声的叫了一句。
“嗯?”萧徴昏昏沉沉的应道。
她坐在他的身边,看着面前滔滔的江水,淡定的说道,
“我对你有救命之恩,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嗯……”
“嗯?”
萧徴觉得奇怪,难道不应该是他对她有救命之恩吗?为了她,一次腹部受伤,这次又是肩胛……
不过,十一娘说的总是对的,不管什么救命之恩,他总是十一娘的人。
如果换成任何别的环境,许晗说这句话的时候,萧徴稍微琢磨一下,就会欣喜若狂,可是他正昏沉着,根本就没办法去转动脑筋。
只想着,是十一娘的人就行。
许晗是背对着萧徴坐的,萧徴将头靠在许晗的背上,许晗也就由着他去了,心头盘算着,白灼他们大概什么时候会道。
而且,她也留在大石头上留了印记给魏廷和长缨,希望他们能够发现。
见背后之人呼吸沉重了几分,许晗心头一惊,小心的转过身去,将他放在自己的膝头,再摸摸他的额头,好像有点烫……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天色渐晚,如果入夜前白灼他们还没找过来,就是她也束手无策了。
她戳了戳膝盖上的萧徴,问,“如果白灼没找到这里,你死在这里,你有什么遗愿吗?”
萧徴还没有昏睡过去,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遗愿啊……有啊……”
顿了一下,他道,“你要成全我吗?”
许晗想了想,虽不知是什么,但萧徴既然这样说了,应该是她能够满足的吧,于是她点点头,道,你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