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位学子聚集在这里,是想要和小王爷求教学问的吗?”
“小王爷已经开口,怎么,你们还不敢应对不成?”
“怕输了不好看吗?“
他手中的马鞭甩在地上,‘啪啪’的响,带起阵阵烟尘。
众学子内心哭嚎,这个时候就算不想和小王爷讨论也不得不讨论了。
万一那根鞭子甩在自己的脸上,弄出点伤疤,这辈子可就再也不能入朝为官了。
东元律法有规定,身有残缺瑕疵者,不得入朝为官。
这就是当一个读书人遇到一个极品纨绔时,每一个充满正义感的学子都会选择屈从。
有学子出列,朝许晗拱拱手,
“学生愿意与小王爷讨教一番。”
许晗同样拱手。
“我亦欲正人心。”学子说道。
许晗背着手垂眸片刻,再抬头,从容道,
“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起意。大贤自发其卫道之心,其所任者重矣。”
出题的学子闻言,有些懊恼,拍了拍大腿,
“原来如此,我当时说的是另外的,比小王爷这个更直白,难怪考官不喜欢,落榜了。”
他身边的一个人推开他,“你错了就错了,为何拍我的大腿?”
接下来,迫于萧徴的淫威,不断的有学子出来,题目出的也是越来越古怪刁钻。
出题的人出题,答题的人看似许晗在答,其实在场的所有学子都跟着思考起来。
许晗回答的有些很完美,有些也不太尽如人意,可学子们同样也想不出更好的答案来。
到了最后,那些学子都不禁佩服起许晗来,谁说这是京城极品纨绔的?
如果这也是纨绔,那么,他们算什么?
在场的学子出的问题有多刁钻他们知道,都没有难到许晗,还能如何呢?
在场的学子有些是当日在七星楼见到许晗被王慕山欲收为徒弟场面的。
当时他们还有些愤愤不平,这位小王爷说的那几句话,不过是明面上的大白话,如果他们大胆些,其实也能说的。
今日这一场下来,再不会有人对许晗被王慕山大儒看中一事有什么异议。
有人悄悄的在地下说,“我家有亲戚在金吾卫当差,听说这位小王爷上任第一天就震慑全场。”
“看起来是个文武双全的奇才,我们比不得,比不得。”
许晗高高的站在车厢前,萧徴提着马鞭静静地站在她不远处的地方,同样需要仰视才能看清楚她的面容。
他的心忽然莫名一阵激荡,觉得高高在上的那名少年是那样的惊心动魄。
他甩了甩头,别说面前的是男人,就是女人,他也不该将她与十一娘放在一处。
他心头恼了这些书生,于是不耐烦地道,
“你们还不快退散,真的要官府驱赶才行吗?”
许晗摆摆手,她忽然道,
“他们不明白事情的真相,想和我来一场对决,无可厚非。”
“我不过是听听他们的见解,不管忍痛不忍痛,他们说了也就说了,我听一听也不损失什么。”
听到人耳朵里,他们莫名地觉得这个小王爷确实和那些人说的不一样。
只听许晗继续说道,
“你们不好好的读书,准备在科举上一展报复,竟来这里围堵一个王爷的宅门,你们想要公道,可公道是什么?”
“徐阁老有了公道,那徐姑娘呢?甚至那些同样被拐子拐走的姑娘们,谁给了她们公道?”
“她们哪一个不是好姑娘?哪一个想遭受那些经历?”
“哪里又有真正的公平呢?”
底下顿时静默。
有人急道,“小王爷,话不是这样说的。”
再要说理由,又说不出来了。
难道说姑娘们不可怜?那不过是因为事情没落到自家头上,否则就不是那样的说法了。
这里头闹事的大部分都是从众心理,就是凑热闹的。要说真想为徐阁老讨公道也是不可能的。
更不要说有明确的规划与谋策,说到底不过是乌合之众。
“小王爷,那小民有话想问王爷……”一直游离在学子们之外的那些百姓们终于有人说话了。
许晗含笑,“问。”
“徐阁老为了面子毒杀女儿,又欺骗皇帝老爷,是她做错了。”
“那你的上司,徐同知,又哪里得罪你,你要将他送到大牢里去呢?”
许晗简直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原来这些人是受了徐鼎泰的恩惠,来跟着讨伐她的。
好啊,这些人都聚集在一处,也好,今日就让她来通通解决吧。
徐鼎泰坐下的恶事昨日京兆尹大人已经和她说了。
那个三爷已经把知道的全都招了。
开始他们也只是拐卖一些女子来卖到外地,比如扬州去做瘦马之类的。
到了后来,才开始陆陆续续的将拐骗来的女子用来满足朝中官员的需求。
再然后就有了看准官员千金,偷偷的拐来,不过这些姑娘并未卖出去,也没有用来接待朝中官员。
而是徐鼎泰自己带走了。
到底用来做什么,徐鼎泰并没有说。
至于那些接待的朝中官员,三爷把知道的一一都说了出来。
京兆尹审问三爷的书办整整记录了十几页的纸,上面涉及到的官员虽然没有二三品以上的高管,可那些五六品,甚至实缺的官员着实不少。
甚至,还有一些世家旁支子弟。
只要这些名单交上去,等于是朝堂上来了个大翻身,还要京城的世家,都要颜面扫地。
至于徐鼎泰带走的那些官家千金,想必都成了那座小院里的累累白骨。
偏偏,京城这些年来,鲜少有大户人家传出女儿丢失的消息。
想必这些官员不但瞒了下来,同时还被徐鼎泰捏着把柄!
无怪徐鼎泰那样的肆无忌惮,当时不仅仅敢关门劫杀他们,甚至大言不惭的说他不会得到惩罚。
他打量着那些被他捏着把柄的官员会为他求情。
今日,许晗才知道,徐鼎泰的依仗不仅仅是那些捏着把柄的官员,同样还有这些底层的百姓。
民为重,社稷为轻。
民能载舟,亦能覆舟。
所以,如果百姓们的反声大了,就是陛下也不得不去考虑放过徐鼎泰。
许晗淡淡地问道,“徐鼎泰手中的人命十条都不止,这些年,他所组织起来的拐子团伙让多少人家妻离子散。”
“如果这样罪大恶极之人,都不将他送到大牢里去,那什么人该送?”
那百姓‘呸’了一声,“你们看到徐善人杀人了吗?你们没看到红口白牙说他杀人?”
“那小民也能说小王爷你杀人了。”
那人往地上一趟,滚了两滚,大声嚎叫,“小王爷杀人了,小王爷杀人了……”
许晗始终站在车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地上打滚的百姓,
“你说徐鼎泰是徐善人,那不过是因为你得了他的恩惠,你就不管别人的痛苦了。”
这世上的人就是如此,哪怕明知道徐鼎泰罪大恶极,手上人命叠的比山高,手上站着的鲜血洗都洗不掉。
可是,他们只是得了徐鼎泰的小恩小惠,他们就会怜悯不已,会替他求告,会责骂惩罚他的人残忍,没人性。
以至于那些死在徐鼎泰的手中,那些无辜的姑娘们。
他们又没有亲眼看到,被拐的姑娘,被杀的姑娘又不是他们的亲人,那些伤心痛苦的又不是他们的亲人。
这就是可笑的慈悲,偏偏这个世界上多的是这样的所谓正义的慈悲。
“你们如果觉得是我许晗冤枉了你们的徐善人,你们大可去衙门里击鼓鸣冤,让官府,甚至让皇上来定我的罪。”
“你们敢吗?”
“你们不过是一群懦夫。“
“一群无视法纪,蔑视他人痛苦的愚民。”
“一群不知道道义为何物的蠢货。”
她从马车上下来,背脊挺直,站在那些人的面前,
“本王是为超一品亲王,今日你们敢这样当街阻拦,你们这是以下犯上,本王将会向衙门提请,让他们追究你们的罪责。”
“你,你,还有你,你们所有的人,都将会得到官府的传唤。”
有掌声响起,是萧徴,是徐氏,甚至魏廷,他们不约而同的为许晗鼓掌。
那些学子们见识了许晗的学识,本就有些心虚,现在听说许晗要追究他们的罪责,均是沉默下来,没有辩驳。
那些百姓,则依然是梗着脖子看向许晗,充分的彰显了他们的愚昧无知。
许晗相信徐鼎泰确实给过这些人恩惠,可那不过是徐鼎泰的手段,就为了今日,不管是谁揭发他,都会受到这样的诘问。
她扶着徐氏,又带着徐惜莲,朝萧徴微微颔首,往王府大门而去。
大门内,许均和许昭负手而立。
“昭儿,你现在还觉得你这个弟弟坐不了世子之位,当不得王爷之尊吗?”
许昭眼眸微垂,没有说话。
刚刚收到外头有人闹事的消息,他故意的没有去理会,他就想看看许晗会如何的处理。
他处理的很好,就和当初印子钱的事情一样,再没有这样更好的方式了。
虽然说武力有时候可以很有效的镇压这样的场面,可又哪里有精神上的碾压来的更痛快呢?
他从前不就是偷偷的下黑手,想要碾压许晗吗?
只不过都被许晗躲了过去。
也是他魔障了,既然能躲过他的那些黑手,又怎么会是泛泛之辈呢?
许昭这一刻,颓丧了很久的心,忽然又活了起来。
他想看看许晗能做到哪一步,而他许昭,又能做到哪一步!
王府外的拐角处,有两个人影鬼鬼祟祟的,见许晗带着徐氏她们进了王府,外头那些学子们垂头三七的,三三两两的散去。
只剩下少数几个顽固分子和百姓依然留在王府门前蹲守。
“回去告诉主子,徐阁老的法子失败了,许晗什么事都没有。”
另外一个人点头,转身离去,偷偷的拐了几个拐,去了一座皇子的府邸,悄悄的将镇北王府门前发生的一一禀报。
“徐阁老人老成精,竟然斗不过一个小小的许晗!真是废物。”
“主子,那徐鼎泰那里,咱们要不要……”他在脖子上比了一下。
“不用,有人比我们更想下手。”
“那万一徐鼎泰招出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