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不过是为了一个锦绣前程,婉儿冷笑,笑自己也有看错人的时候,但其实一开始她便应该预料到的:“我早该知道,你我初见之时,你在武三思府上私放白鹘,可是在向别人通传消息?”
崔湜倒也坦白,不再掩饰:“昭容娘娘猜的不假。恒敬对我有知遇之恩,那时我是他的人,正巧武三思修国史选中了我,恒敬便让我潜伏在府上……”
婉儿嗤笑一声:“可你后来背叛恒敬了。”
崔湜承认:“我又不傻,跟着恒敬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他也根本不是武三思的对手,良禽择木而栖,我有错吗?”
婉儿苦笑:“没有,你没错。”她继续说,“随后你便做了一个顺水人情,把恒敬当做投名状献给了武三思。”
崔湜默认。
沉默片刻,她忽然大笑:“我真是愚蠢。”她从未这样沮丧,不是遇人不淑,而是太轻信自己。
崔湜虽难掩落寞,可仍振振有词,他觉得是时候了,他应当让婉儿知道他的本性:“娘娘聪慧过人,只是没人能掌控一切。如同当初张柬之等人被流放,我一直纳闷,娘娘如此精明为何会给这五人留后路,如今我明白了,我与娘娘,从来不是同心同德。”
婉儿的脸变得阴沉,她明白了:“假传圣旨,逼死五王,是你怂恿的武三思?”
崔湜也冷着声:“身在其位,穷尽其事。在你看来是怂恿,于我而言是策略。”
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崔湜俊秀绝伦的脸上,婉儿只觉手掌隐隐作痛。
他的嘴角渗出细微的血丝,却笑道:“婉儿,我知道你看不起宋之问,可我其实和他是一样的人,本质上并无不同。所以我并不想让你知道这些,我努力把我最好的一面展示出来,我希望我的光芒能够掩盖住阴影,至少,能温暖到你。可此时看来,我终究是失败了。不过也不算太遗憾,毕竟你对我的好感,只是因为我让你恍惚,让你分不清自己是和谁一起。你爱他时,甚至不知道那是爱;和我明明是逢场作戏,却会因为我的眼神而心碎。罢了,有些人,模仿不会,更嫉妒不来。”
婉儿只觉痛彻心扉,崔湜虽不堪,可他却懂她。这世间怕是再也没人能这样懂她了。
“你我既然知己一场,我便将自己送与你。”婉儿看着崔湜,一字一句地说。
崔湜神色惊愕,还没来得及细细探求话中之意。听得婉儿又说:“今日我便是你的进身之阶,你可速速去报韦皇后,将我请你前来的真实用意告诉她。”
崔湜走近婉儿,缓缓抬手到半中央却又垂了下去,眸中光彩一下暗了,“我保护不了你,但不会害你。我能为你做的事,这是最后一件。我只当什么也没听说过。”
崔湜走后,婉儿纵然心中万般苦涩凄楚,可局势处在千钧一发之际,她没时间和精力沉浸在男欢女爱的悲辛中,太平公主和相王父子此时还蒙在鼓里,若是不能先发制人,不仅会十分被动,甚至会大难临头,而大唐的天下又会陷入腥风血雨之中,到时谁又能力挽狂澜、拯救万民于水火?
突然间,婉儿有了一个大胆的主意——追随她身边的侍女,对李隆基一往情深的武云初,或许她比想象中还要勇敢。
再也没有旁人可用。婉儿没有选择,必须赌一把。
她把云初叫到身边,云初本来已经早早睡下了,此时揉搓着惺忪的眼:“娘娘有何吩咐?”
婉儿也不卖关子,径直说了。
武云初从未参与过这样的惊天大事,一下子不仅睡意全无,还惊出一身冷汗来,声音有些哆嗦:“娘娘,我不敢。云初只是一个弱女子,哪有胆色去办这样的大事?事成倒也罢了,若是事情败露,我、我、我……”说完,扑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求娘娘给云初一条生路,另择得力之人。”
“看你没出息的样子,这点小事害怕成这样?现在我不是让你去见太平公主、去见安国相王,而是让你去找李隆基。你不是口口声声爱他爱到要死要活吗?如今我可是听说他从潞州回来了,此时就在相王府里,身边偎着他刚从潞州带回来的美貌侍妾,知道这个侍妾什么出身吗?”婉儿说。
武云初心口痛得慌,眼泪都要落了下来。
婉儿狠狠地激将说:“这赵丽娘不过是一个娼伎,可你呢?若不是时运不济,你也该是个公主郡主,怎么沦落成现在这样?你总是这样默默无闻,即便美成繁花又如何,不能与众不同,你永远都别想被心爱的男人高看一眼。偏偏你又是如此心高,看上李氏皇族里最出众的少年……”看武云初红着眼想开口辩驳,打断她:“且抛开这些不说,如今你的心上人正在危难之际,你明知他处境艰难却畏首畏尾、力求自保,我真怀疑你对他是否有你说的那样情真意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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