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从不是沉溺私情的人,她始终有着更重要的事情去办。这天夜里借着酒宴的由头,婉儿出宫见了太平公主。
公主府上有间暗室,是隐秘之地,也是婉儿与太平商议要事的聚会之所。
这回商谈的无外乎仍旧是立场问题。
在这个问题上,太平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她既是武家媳妇,又是李家女儿,且最受武曌喜爱。这样特殊的身份,很容易便能在武李之间做到游刃有余、进退自如。
因此太平显得很轻松,为难的是婉儿。
“你打算如何抉择?”太平不厌其烦地问。
婉儿如实相告:“公主,其实我没得选,我不能居中,更不能明哲保身,我必须态度鲜明地站在一边,与此同时,与另一边保持着敌对。”
太平很是忧心:“我懂,你明面上还只能站在武家这边,李唐的人都会忌恨于你。”
“哪有两全的办法?对于我这种出身的人,只能把心一横,一条路走到底,即便是越走越窄的死胡同。”
“可是你是委屈的,别人不明白,我还能不理解吗?”太平握住她的手,略显激动,“你在制书上贬李崇武也好,在公开场合诋毁皇嗣也好,这都是你刻意之举,只有这样,李氏的处境才不会变得更糟……那些只用眼睛看人看事的人该清醒些,不能再好坏不分了……”
婉儿轻声叹了口气,反过来安慰她说:“只要目的能达成,总要有人受些非议,甚至流血牺牲,这些都不足为惧,何况我与武三思走得近,本就是越抹越黑的事情,辩白不了,索性由着人去误解——既然是误解,一定就会有冰释前嫌的那天!我从来都对李唐皇族充满信心,最终都会明白的。”
太平也低低一叹,转了话锋,“你建议武三思造颂德天枢真是一步好棋!那样盛大的工程耗费了无数的铜铁,听闻武三思为了建这个工程,甚至抢掠农户们的农具,闹得民怨沸腾,尽失人心,已经有折子参他了。”接着是一声冷笑,“他还想觊觎储君之位,简直自不量力!”
婉儿这才笑笑,神情有些复杂:“天枢高一百零五尺,直径十二尺,共用铜铁二百多万斤。武三思聚钱百万亿,买铜铁不能足,于是赋民间农器以足之,这本就在我的意料之中。武三思这样精明的人又岂会琢磨不到这层利害,只是利欲熏心,他豁出去了,民怨对他来说,远不如圣心来得实在。女皇对天枢非常满意,亲自题字为‘大周万国颂德天枢’……还有,参武三思的折子我扣下了,都是忠于李唐的旧臣,若在这个当口以卵击石太过可惜,留着他们日后有大用!”
太平吃惊道:“折子你扣了?不怕母皇她怪罪于你?”
“无碍,我这实际上是在为女皇分忧。”婉儿并非强词夺理,她淡淡说:“公主想想,女皇若是看了这些折子,她该怎么做?是处置还是不处置?是公允以对还是徇私枉情?做出处置的话,那是否认了武家的功劳,不予处置的话,则是对民间疾苦漠不关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在女皇身边这么多年,有些罪责我得主动去担。”
太平突然变得很惆怅:“说来说去,我们都只是棋盘上的棋子。”
“胜负都还未知,公主莫要气馁。”
太平仍旧满脸忧虑,却是为了婉儿:“你与武家关系密切,同武三思更是牵扯不清。无论谁坐上储君之位,你的情形都不容乐观。我真的很担心你会成为我们武李两家共同的盾牌,你当知道,即使真相大白,无论哪一方也仍有可能把你拉出来当做祭品。”
公主设身处地的话让婉儿很是感动,她直言:“身在漩涡之中,别无他法,只得随波逐流。我自是无关紧要,但皇嗣还请公主时时处处尽力保全。”
太平有个疑问终于吐了出来:“婉儿,你是不是爱上我八哥李旦了?”
婉儿没料到连太平也会生出这样的误解,摇摇头解释说:“其实爱或者不爱这种事情我早就看淡了,没什么意义。当年和六殿下在一起,我尚且不敢确认那就是爱,如今更不会,我对皇嗣,皇嗣对我,皆如兄妹,这手足之情虽然是高攀了,但必然不会辜负。”
太平回味着话中的深意,李旦待婉儿如亲妹妹,那自己这个正牌的妹妹又是什么样的位置?她隐约觉得,在李旦心里,婉儿的分量要重一些。这样想着虽略有不快,但很快便释然了,毕竟她才是名正言顺的公主和皇妹。
见太平出神,婉儿突然问道:“阿瞒是不是恨我?”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 或搜索 热/度/网/文 《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