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轻慢低声问:“你都看好了谁?”
“太子冼马刘纳言和你的近侍——”婉儿略作停顿,“赵道生。”
李贤的瞳孔瞬间放大了,嘴唇一颤:“这就是你打的算盘?”
婉儿盯着他,横着心说:“我可以把死士说成游侠勇夫,把兵器说成卫率武备,在朝臣中斡旋的是刘纳言,在禁军中奔走的是赵道生……一切皆无证据直接指向殿下你,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之后我会去面见皇上,请皇上做主,他一向待殿下亲厚,必然加以维护,形成对皇后的阻力,至于刘赵二人,对殿下忠心耿耿,必然毫无怨憎……太子你,最多被训诫一通、解除部分实权,然而这又何妨,机会有的是——”
李贤的面色越来越难看,却也只说了一句:“如此对他二人,我于心不忍。”
“你若认了,他二人的下场只会更惨。”婉儿显出几分冷漠。
就在此时,有人轻轻敲击着殿门,十分奇怪的节奏。李贤故作镇定,对婉儿说:“我去去就来。”
婉儿疑心这是某种具有特殊含义的暗号,但心思仍在反复斟酌着,要保李贤周全,就必须有人付出鲜血的代价。然而,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太子对刘纳言和赵道生有着超出寻常的恩义,为太子肝脑涂地本就是义无反顾的事情。她想起武后所说的“李家独有的优柔”,禁不住一声浅叹。
转眼李贤已从殿外折返,步履异常,像突然间换了一个人似的,冷得让人在这伏暑之中感到阵阵凉意。他在不远处傲然睥睨着婉儿,冷酷且陌生:“上官女史,你还是尽早回去覆命,就说太子谋逆属实,罪不可恕。”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婉儿几近崩溃的边缘,她不明缘由,一定要探究明白。
“为什么?”她的话同样没有任何生趣。
李贤指着窗外说:“要是感兴趣,就等到天色渐晚,定然叫你称心如意。”
“你想要的答案,一直都在。”他模糊了视线,言不由衷。
婉儿开始在殿前院中等候,积聚了一天的热气到了傍晚才开始散去,她望着那株枝干虬髯的梅花,想着若是隆冬该有多好,白皑皑一片,只有花是红的,或许她还可以在这梅花树下即兴写下一首诗来,这首诗或许还会传诵千古,后世会说陕州上官婉儿,才思鲜艳,有名士之风,就像评价男子那般。
可除了知道她是出身陕州的宫婢,她对自己也一无所知了,每个掖庭人都有故事,这是母亲郑氏不止一次告诫她的话,可她的故事又是什么呢?没人告诉她,她现在也不想知道,即使今日便是死期,她仍然不想知道,她现在只想着和倾心相爱的人该用什么方式死在一起,死得顺利成章,却又不牵连无辜。
“恕女儿不孝,无法报答您的养育之恩。”她朝着大明宫西南方向深深一拜,那里有郑氏暂居之所。
这样便算交代了身后之事,婉儿开始一门心思地等待夜晚的降临。很快,含元殿上鼓声响起,宫门徐徐关闭,整个长安城各坊之间的街鼓也依次响起,宵禁开始,金吾卫持戟夜巡,这意味着夜晚真的到来了。
太子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婉儿始终没想明白,该是一个什么样的答案,他认定了她就一定会放弃。
“我也有固执的时候,你拗不过我。”殿内的烛火早已点了起来,她隐隐看到他出现在窗前的身影,于是微笑着自语。
李贤却并没有传婉儿进殿,相反在幕色的掩盖下,走进殿中的是一个男人,一个身着红衣,妖冶无比的男人。
婉儿惊愕到说不出任何话来,这个男人她认识,只是从未见他如此装扮,一时间心像一枚小石子,沉入无尽的深渊中。
赵道生冲婉儿行了一礼,没说什么,径直进了殿。婉儿不由自主跟了上去。
“女史稍安勿躁。”赵道生回过头说了一句,顺手将殿门合上,“太子请女史继续等。”一个男人,嘴唇红到那种地步,像是一团火。
婉儿立在殿门的石阶上,纹丝未动,夜风似有若无,她的眼中愈发黯淡。
“你来了。”李贤坐在榻上,衣衫凌乱,对着来人低语,“委屈你了,道生。”
鲜红的长衫将赵道生的面色衬托得愈发白皙,他垂着眼,目光正好投在鼻尖上,“小人不觉委屈,愿为殿下赴汤蹈火!我本是京城艺馆的优伶之人,因为这幅相貌饱尝世间辛酸,达官显贵视我如玩物,只有太子您,正正经经把我当成过一个人!”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 或搜索 热/度/网/文 《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