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什么妖怪’时,他特意看向凌玄,眼中带着异样的色彩。因背对着他,净尘未看见,凌玄却是将他的眼神看了个清楚,顿时心下一颤,面色变得有些难看,千言万语便再无法启齿了。
净尘稍作寻思,笑道:“那天剑宗各位师兄想来已经远去了,此洞窟深不可测,错综复杂,若单独行事实在不便,凌师兄,不如你们与我师兄弟几人同路,一来相互间好有个照应,二来,我二人久别重逢,路上也可再聊个痛快。”
久别重逢,凌玄心下十分开心,数年来,他满肚子话想找个好友倾诉,自然不愿意与净尘分开,闻言,他心下一喜,便要同意,不过,净忌赶在他开口之前打断道:“大师兄,我们有要事在身,路上实在不该多做耽搁,况且……”他带着异样的眼神在凌玄三人身上来回一扫,欲言又止。
净尘不由暗暗皱眉,他终于明白过来净忌几人处处表露出不快是因为何事了。以净尘真言境的修为,自然早已看出了凌玄三人身上有淡淡的妖气,纵然紫儿的修为高出他太多,但出家人于佛前清心静修,全身早已沾染一身佛瑞,与紫儿身上异类气息格格不入,他本能的警觉起来,已经将紫儿的身份猜出了个大概。只是,他与凌玄久别重逢,满心欢喜,未往他处想得太多,或者说,他对凌玄的信任,已经到了一种任何事情都无需解释的程度。此时净忌三番两次语境别有深意,他不由责怪地看了他一眼,道:“净忌师弟,今日你为何说话如此吞吞吐吐,我与凌师兄乃是共同经历过生死的好友,此间情谊,你或许不清楚,不过,今日之事,我自有主张。”
此言分明带了七分责怪,净忌等五人皆是面色一变,他们与净尘朝夕相处,最是了解他不过,他平日性情温和,为人处事极为低调,便算他们师兄弟犯了过错,他也从未责怪过他们。凌玄三人分明不是正道中人,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仙、妖自古便是生死对头,净尘似乎不明白个中道理,还反过来责怪他们。净忌等五人心下暗暗着急,这一急,净忌便口无遮拦,道:“他们分明是三只妖怪,我们堂堂无量寺院僧人,岂可与妖怪为舞?”
净尘面色一变,喝道:“放肆!净忌师弟,我无量寺院向来门规森严,你目无尊长,何人教你如此大胆?”
净忌自知失言,垂首道:“为弟不敢。”
三妖灵虎轻轻拉扯着唇边虎须,低声道:“妖怪本来便不该与和尚为舞,吵吧吵吧,最好一会儿动起手来,虎爷便不用去触那吸血蝠王的霉头了。”
紫儿却是大眼一瞪,正气凛然,道:“妖怪怎么了,妖怪也有好坏之分,莫非在你们眼中,妖怪都是十恶不赦之徒吗?哼,小虎是妖怪,我是妖怪,我哥哥也是妖怪,我们都是妖怪,但我们却从未作过什么亏心事,为什么不能与你们同路?”
净尘本来强迫自己不要去相信,强迫自己不要去想,此时紫儿却亲口承认了,净尘也不由得面色微变,顿时心下慌乱,不知如何是好,他望着凌玄,明净的双眼中颇显焦急,道:“凌师兄,这……”
凌玄暗暗叹息,他深知与净尘之间的友谊,怕是要到此为止了。他道:“净尘师兄,我……我的确是妖怪。”
闻言,几名僧人不由暗暗吸了一口气,脸上的厌恶之情更甚。净尘更是呆愣当场,他直直望着凌玄,宛若两颗星辰般明亮纯洁的双眼挂着深深的不解和失望,道:“莫非……莫非你一开始便骗了小僧?”
凌玄急道:“净尘师兄,事情并非如你所想,今日之前,我对你并没有半点欺瞒,只是……”
当下,凌玄便将他与净尘分别后的遭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自赤炼山不慎被血煞修罗附体开始,到方才在万蝠窟外与天剑宗众弟子大打出手结束,其间无半丝隐瞒。他说得声色并茂,便像又重先将往事走了一遍,忍不住黯然神伤。说完,他深深叹息,道:“净尘师兄,我师父,我师父……对不起,我并非存心欺骗你。”
凌玄说得极为诚恳,事事如实道来,众人听着,便像在看一场催泪断肠的皮影戏,情不自禁沉浸在那刻骨铭心的悲痛之中,感同身受。净尘暗暗一叹,合十道:“阿弥陀佛,凌师兄心地善良,岂料遭遇却是这般一波三折,悲怆断肠,莫非当真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很显然,凌玄一番肺腑之言,已经说得净尘佛心动荡,从而说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之言。净忌等几名僧人虽被凌玄之言所打动,不过却心智尚明,闻言,不由心下越发着急,净忌道:“大师兄,不可听他片面之言,妖魔鬼怪总是诸多蛊惑人心之言,万望大师兄紧守心神,不可为他之言动了佛心,一身修为化为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