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教授的小屋还是一贯的整齐利索。
“教授,你杀过人吗?”戚远回到驻地,强打精神与众人寒暄,之后便来找蒯教授了。
蒯教授把手中的铅笔放下,草稿纸上是没有完成的图形和计算式。
“当然杀过。”蒯教授抬起头,两手握着放在桌上,看着戚远低眉搭眼的模样,有些诧异:“你遇到什么事了?”
“我……”戚远欲言又止,两手不自觉地插进上衣口袋里:“父母被人冤枉,谋杀。”
蒯教授没开口,只是盯着戚远。
“我杀了他们!”语气很坚决,但是戚远手上没注意,把手绢从口袋里带出一个角来。
蒯教授点头:“然后呢?”
“我杀了更多人,有的是帮凶,有的根本没关系。”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就是那样做了。”
蒯教授缓缓摇头,目光变得严肃:“后悔了。”
“没有。”戚远抬起头,直视老人:“我想了很久,我知道自己的想法不正常,至少人类看来是‘不正常’的。”
“我越想,越觉得自己做得对!”
蒯教授仔细观察戚远,他的眼神里并没有暴虐或者快乐,很不解:“我见过迷失在杀戮里的军人,他们并不思考这些,不会找人倾诉什么。”
自始至终,蒯教授都在陈述,哪怕是疑问的内容,也没能改变他对答案的确信。
“你没有在杀戮里找到快乐。”
戚远点头,把手绢从口袋里拿出来,在桌子上小心翼翼地铺展:“对。没什么可值得快乐的。刚开始我只想复仇,梦蛹趁机怂恿我,想要告诉我杀戮与破坏的魅力。”
“可惜,祂不懂。”戚远提到梦蛹的时候,既没有地精大法师那种忌惮,也没有矮人盾卫者的厌恶,现在只有平静:“混乱、秩序,毁灭、建设,等等等等,祂所追求的、反对的,都不过这世间之一隅。”
“祂想要以那区区一隅来限制我,未免可笑。”
“我所望见的,所喜爱的,所追逐的,得来何等不易。像杀戮、破坏这么简单的事情,没什么值得开心的。”
蒯教授若有所思,终于提问:“你遭遇了梦蛹?不得不杀人?”
“差不多。我估计,祂早就盯着我了。”戚远点头:“但被祂控制不是推脱的理由,我仔细想过,哪怕知道后果,我也必定做出相同的选择。”
“那你找我,是想知道什么?”蒯教授确信戚远不是来找自己倾诉的了。
“我想知道,如果现在,有一条永生的道路在眼前,只要走上去,您就拥有无限的时间追求无穷的知识,探寻最终的秘密,代价是眼中再也没有这芸芸众生,凡是智力上与您有差距的都将被抛弃,可能再也没有朋友,一路都碰不到一个同行者,您会怎么选。”
蒯教授听完,却笑了起来:“这是个伪命题。还需要选吗?”
戚远挑挑眉毛,这么多年了,还是只有蒯教授才能带给他振聋发聩的观点。
“哪里有最终的秘密,你不知道我的世界观?”
“有那样一条路的话,路就必定不止一条,我不想付出这种代价,就去找付出别的代价的路来走,这需要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