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无声无息的轻盈飞舞, 在将将落地的时候,或被一些不知哪里来的轻微气流拂动, 就这样飘至深青色长廊青砖上, 不待雪花积多,一时便会有穿的厚实的小侍女挥着扫帚轻轻扫去, 留下一点深色冰水痕。
“这么大的雪, 娘娘别出门了, 我带人去走一趟, 回来禀给娘娘是一样的呀。”孙嬷嬷苦口婆风的劝。
李玉华接过雪帽戴好, “嬷嬷记得中午给殿下添个热锅子, 我去去就回。”
孙嬷嬷哪里劝得住李玉华, 李玉华腿脚俐落, 接过云雁递来的披风,颈间带子随便打个结,不必侍女撑伞, 自己撑伞衣摆一荡就出去了。急的孙嬷嬷抢过小丫环手里的伞跟到院子里扶李玉华上了暖轿, 千万叮嘱,“娘娘别在外久待,看看就回来, 我在府里预备好热锅子。”
“知道了, 嬷嬷回吧,你没穿厚衣裳。”李玉华朝孙嬷嬷摆摆手,粗使婆子抬起暖轿,后面有云雁素霜相随, 李玉华便出门往慈幼局去了。
自上次慈恩会的案子发后,李玉华哪个月都得往慈幼局几个地方去看看,而且,凭李玉华的心眼儿,时间当然不是固定的,她总会去个措手不及。好在经过上次的整顿,李玉华也去的勤,如今新招来的婆子们都肯尽心做事。这么大的雪,李玉华想去瞧瞧炭火可够,吃的可暖和。
李玉华捧着手炉,从马车的琉璃窗往外看,雪太大,街上稀稀拉拉的行人无不顶风冒雪闷头前行,咯吱咯吱的留下一串串脚印。街道两畔的店家都挂着厚实的棉门帘,大雪蘑菇头一般盖住屋顶,烟囱里时不时冒出阵阵青烟。
李玉华哪个月都会来慈幼局,这里管理的婆子初时颇是战战兢兢,如今倒也好些了。她们正在厨下烧饭,除了这里的婆子外还有几个大些的孩子帮忙,颇有些热火朝天的景象。
还有顽皮的孩子朝外探头探脑,一会儿跑出去抓把雪,立刻被婆子们揪耳朵拎回去再喝斥两句。
忽见李玉华驾到,又把大家惊了一跳,李玉华摆摆手,“都不必多礼,该干活继续干活,我随便看看。”
菜板上的瓦盆里几大盆切大块的白菜萝一小盆的腊肉,锅里热腾腾的蒸气往外扑,李玉华一闻味儿就知道必是糙米饭,她小时候吃过一段时间的糙米饭,那时候天天盼着什么时候能大米白菜天天炖肉,如今一闻这糙米饭的味儿,倒有些馋了。
李玉华略扫过厨房的伙食,又往孩子们住的屋里过去摸摸被褥可还厚实,屋里可还暖和。孩子们住的都是一条大炕通南北,慈幼局没有好炭火,就是用寻常黑炭,屋里有一点呛,但也还成。揭开褥子,摸着炕是热乎乎的。
有几个大些的女孩子在炕上做针线,见李玉华来了连忙跳下炕见礼,李玉华令她们起身,看她们做的还不是一样的针线,有两个是在补衣裳,一问是慈幼局里有些小孩子衣裳破了,她们不会补,这些大孩子就帮着补一补。还有几个是做新鲜针线,从外头针线铺拿回来的活计,赚的钱一半交给慈幼局,一半归她们自己。
李玉华看她们的针线,倒还齐整。
李玉华道,“你们把针线练出来,以后也是吃饭本领。”
邵安稳稳当当的端来一盏热茶,柔声道,“娘娘暖一暖手吧。”
这姑娘还是细细瘦瘦的模样,当初慈幼局事发,邵安帮着提供了许多证据,她相貌寻常到不起眼,却是个心里有数的。如今慈幼局在外招揽些针线活计的事,都是邵安出面,几个比她年纪长的女孩子都服她。
李玉华接了茶问,“如今你们可有什么难处没有?有什么话只管与我说。”
其他几个女孩子都怯生生的不敢开口,邵安想了想说,“也没旁的事,就是有一样,我们几个针线也只会些粗针大线,精细的活计没学过。我们原想攒些钱到时给绣坊的绣娘送些拜师礼,看能不能叫阿肖去学些手艺回来也教给大家伙,我们之中,她手最巧。娘娘既问,我就大胆说了,我们想拜个好的绣娘师傅。”
“这事容易,待我回去给你们安排安排,打发人过来教你们。”
邵安立刻跪下,“谢娘娘。”
她这一跪,后头跟着一群也跪下了,李玉华真不惯这一套,连忙让大家伙起来说话。
李玉华中午在慈幼局吃的午饭,糙米饭就着萝卜白菜炖腊肉,她吃两碗。待午饭后她又去了婴儿局举子仓惠民药局走了一圈,回府都下晌了。
孙嬷嬷早预备下姜汤热水等李玉华回来,待穆安之傍晚回府,孙嬷嬷还告了李玉华一状,说这冰天雪地的出门,不爱惜身体。
穆安之也吓一跳,握着李玉华的手,“这么大冷天你出门了?”
“去慈幼局看了看,雪下得大,我看房子牢不牢,炭米够不够用。”李玉华瞥一眼被穆安之握住的手,穆安之情急之下没留心,此时方觉唐突,连忙抽回,还是说,“打发个人过去就成,何必你亲自去?冻着如何是好?”
“就想去瞧瞧,我去了哪怕不看,底下人也精心。打发人过去,到底差上一层。再说,车里都有暖盆,并不冷的。嬷嬷是关心则乱。”李玉华说,“这场雪可是不小,现在还没停哪,都一尺厚了。我出门见帝都府、国清寺都有在施粥,城外也有好几个寺庙庵堂在施粥,三哥,咱们虽财力有限,我想也打发管事去买些陈年糙米送到静心庵去,听永安侯夫人说,她每年都会打发人送米面过去,让静心庵代为施舍。”
“静心庵是大庵堂,风评一向也好,这倒是可以。”穆安之也很赞同,还是交待一句,“跟二嫂商量商量,咱们两府都一样就成,可别弄出两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