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大事,非同儿戏……”此前一直沉默不语的沈瀚盯着女儿徐徐开了口,表达的意见却在诸女意料之外,“你与探花郎的亲事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问名纳吉,诸礼皆备,岂可因那两卷来历不明的帖子就断定无效?”
沈柔冉一时语塞,沈瀚的目光又自云莺歌与蒖蒖脸上逡巡而过:“这两位姑娘显然是旧识,闺中好友,所发之言,不能互作证供。今日看来,二位必然无心饮这杯喜酒,既如此,二位何必勉强……"旋即扬声一呼,“来人,将这两位姑娘请出宅门。”
立即有仆妇上前,把持住莺歌与蒖蒖手臂,就要把她们拖走。二女挣扎之际,又有声音自人群中响起,是低沉而略显苍老的女声,声量不大,语调平缓,说出的话却冷峻严肃,自带威仪:“且慢。老身这里也有一份文书,参政看了再赶走两位内人亦不迟。”
沈瀚讶异地举目望去,目光所及处,裴尚食慢慢扬首,与其相顾。
裴尚食虽领命主管婚宴事务,却并不须亲自料理菜式,前几日未曾现身沈宅,直到婚礼开始前半个时辰才进入宅中,此前对堂中事也只冷眼旁观,看见沈瀚欲驱逐二女,才决定发声。
在众人注视下,她缓步走至沈瀚面前,抬起一只手,向他展示手中的文书。
沈瀚接过细看,不由蹙起了眉头。
裴尚食未让旁观诸人等待太久,径直说出了文书内容:“这是一份房契,房主注明是云莺歌。”
傅俊奕紧盯那房契,渐渐面若死灰。
裴尚食半垂着眼帘,道:“这房子,是云一緺香水行店主买来给女儿做嫁妆的,而如今,里面住着的是……”她这才冷冷一瞥傅俊奕,道,“探花郎的母亲。”
“这,这……是云氏,是云氏……”傅俊奕又想狡辩,然而暂时也找不到一个有说服力的理由。
裴尚食反诘:“是云氏赠给你的?嗯,云氏看来十分尊师重教,仅仅蒙探花郎几次教导,便将宅子拱手相赠。”
傅俊奕虽不知她身份,但见她服饰气度,已明白她非一般尊贵,也不敢随便反驳,只得沉默着,颇显气馁。
裴尚食又转而对沈瀚道:“那云莺歌,是我尚食局的内人。此前两次拒绝为一甲进士及参政家眷侍宴,并不惜为此接受处罚,我得知后不免疑惑。恰巧宫中有宦者因公务前往明州,我便托他顺便打听云莺歌背景。宦者来到云家,三两句就问出了莺歌以往之事。他父母提起傅俊奕,很是激愤,直言后悔当初订亲后便以重金宅地供养,竟养出了这等负心汉。然后托宦者将房契转交莺歌,说这是她的资产,无论她去往何方,都终归是她的。"
沈瀚冷着面色,低声问:“所以,云莺歌来这一出,是出自尚食的授意?”
裴尚食摆首:“我也是今晨才听宦者说起云莺歌之事,房契是启程前收到的,便随身带来,原只想见到莺歌时交给她,未曾料到事态至此,倒可略作佐证。”
蒖蒖面露喜色:“既然如此,那位宦者也把傅俊奕意图谋害莺歌之事一并告诉尚食了吧?”
裴尚食不答,但看向莺歌,吩咐:“你自己说吧。"
莺歌欠身领命,遂将傅俊奕骗其投水一事当众说出。宾客啧啧叹息,投向傅俊奕的眼神充满无限鄙夷。
傅俊奕惶恐之下又欲否认,一指云莺歌,喝道:“一派胡言……”
“探花郎,”裴尚食不怒自威地注视他,沉着道,“老身是宫中人,常侍官家左右,若日后官家问及今日事,老身必会将所见所闻如实禀报。无论探花郎要说什么,请务必斟酌每一个字,若有一言不实,不免涉嫌欺君。”
傅俊奕原本锐利的目光因此一滞,颓然低头,咽下了所有欲驳斥莺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