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院。
裁云凝视着镜子中的那张脸,然后打开刑如意送她的那盒媚花奴,用手指轻轻蘸了一点,涂抹在自己的脸颊上。镜子中的女人,不仅眼中风情无限,连脸蛋也都跟着妩媚起来。
“这样的你,还有男人会不喜欢吗?”
裁云轻轻问镜子里的自己,眸光落到胳膊上,在白纱的掩映下,那朵花,似乎也越发的灿烂起来。
裁云……哦,不!那个时候,她还不叫做裁云,她叫做碧莲。
碧莲从未想过,在这个世上,会有一个女人生的与自己一模一样。第一次看见那张脸,是在海棠院的外头。当时,海棠院举行了一个所谓的花魁大赛,那个与她生的一般模样的女子就坐在台子的后方。
她用一双冷淡的眼睛,扫着那些站在台前的男人们,而她当时,也挤在那些男人的中间。
她,是来找自己丈夫的。
她的丈夫叫做张耀,光宗耀祖的耀。可惜,名字起的虽好,人却不怎么样。除了吃喝嫖赌外,还擅长欺负女人。她自从嫁给他,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为了帮他偿还那些赌债,欠债,她迫不得已去迎合别的男人,去讨好别的男人。她眼中的这些风情,就是被那些男人磨出来的。
同样的一张脸,她在卑微的讨好那些上不了台面的男人,而她却端坐在高台上,像戏文里那些傲娇的千金小姐一般,俯视着台前追逐她的男人们。她心里隐隐的生出了一些嫉妒,还有一些怨恨。
再次看见那张脸,是在街上。那个女人穿着一身她这辈子可能都穿不上的用极好的绸缎做成的衣裳。虽隔着一面白纱,可她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那双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那个女人带着丫鬟,站在偏街的角落里。过了没多久,一辆马车就停在她们面前。
她心中好奇,就跟了上去。好在,街上人多,马车走的也不快,她一路跟随,亲眼看着那辆马车停在了府衙的后角门。女人和丫鬟都被守在后角门的差役给带了进去。过了没多久,她就听到消息,知道新上任的县太爷瞧上了那个女人,并且还要将她迎进府中做妾。
碧莲彻底坐不住了。
再又一次的被自己男人殴打之后,她问自己,同样的脸,为何那个女人就能嫁给县老爷,做管家的小妾,而她却只能蜗居在这样一个烂房子里,守着一个永远都提不上台面的烂男人。更让她气愤的是,这个烂男人,居然踩着她的脸,嘲笑她。说她虽与那个女人生的有些相似,但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还说,他之所以没有将她休离,也全是看在她的这张脸上。
也许就是在那一瞬间,她变了,她开始盘算着,如何才能取代那个女,或者将自己变成那个女人。
她先是设计接近了她。当然,为了接近那个女人,她颇为花费了一番的心思,至少掩盖住了自己与她有些相似的容貌。那个蠢女人,虽生的与她相似,却傻的可以。她几乎没有用什么功夫,就套出了她所有的事情,包括她原本的名字:裁云。
再然后,她刻意模仿她的一举一动,观察她的喜好,熟悉她的每一个面部表情。一切进展的都很顺利,而那个愚蠢的女人从始至终都没有怀疑过什么。在对方的眼里,她碧云不过是一个需要帮助的可怜虫。
是的,一个可怜虫,她每每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就带着这三个字。
手指轻轻抚弄着手臂上的那朵花。
为了这朵花,她咬牙忍着,用火将自己给烫伤。
没有多余的钱买药,她忍着伤痛,在一处破庙里苦苦撑了七天,差点死了过去。
为了这朵花,她不惜让自己委身于那个肮脏的波斯臭老头。
至今,闭上眼睛,她都还能够闻到从那个老头儿身上散发出来的衰败的,腥臭的味道。
当然,事成之后,她也送那个老头儿去了他该去的地方。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独自一人留在盛唐也蛮可怜的。她觉得自己也算是做了一桩好事。
万事具备,她只需再做一件事就可以了。
这件事,就是让那个与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女人消失。
“姑娘,胭脂铺的那位女掌柜来了。”
门外,传来丫头喏喏的声音。裁云将握着的手松开,抬眉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嘴角上扬,将媚花奴搁在了一旁。
“将那位夫人请上来吧。哦,对了,嬷嬷知道这件事情吗?”
“知道。嬷嬷说了,这是姑娘的事情,且是姑娘对咱们院子里姑娘的一番心意,嬷嬷她高兴都还来不及呢。哦,还有,嬷嬷让人准备了一些点心还有茶水,说是免得姑娘操心,再让姑娘给累着了。”
“嬷嬷有心了,你去帮我谢谢嬷嬷。”
“是!”
丫头应过之后,门外就没有了声音。
房内,裁云站了起来,走到衣架旁为自己挑选了一件适合现在妆容的衣裳。然后走到门口,将门轻轻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