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经述却有些失落,觉得姚梵这一下大腿抱得太紧,自己父亲将来可怎么拉拢他呢?
原来,这小子还存了向李鸿章介绍姚梵的心思。他是这些人里与姚梵接触最深的,因此最能感觉到姚梵身上的特殊气质,他深深感觉到,这个人代表的不仅仅是他的学问,还代表了一种时代的潮流。李经述时常感觉,姚梵身上有种扑面而来的气息,闻之让人恍惚间感觉一个新时代已经来临。
李经璹虽是个女子,但心细如,女人特有的第六感告诉她,姚梵这个人有问题,但她又看不出问题在哪儿。
丁宝桢非常高兴,一来高兴自己能得了姚家这样有利用价值的家族相助,二来高兴姚梵当着李家人突然间表态,正教李家三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尝到了为他人做嫁衣的那种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为显大度,丁宝桢毫不介意的当着李家三人的面对姚梵说:
“姚梵,你最近可以帮我找些西洋的科学书籍来,眼下虽然京师同文馆也在翻译西洋科学书籍,但是进度迟缓。求人不如求己,老夫已经叫尚志书院着手翻译,可是却苦于缺少翻译人才,请了几个洋人读书口述,书生听写后笔录整理,可是依旧驴唇不对马嘴,进度十分缓慢。”
姚梵知道那京师同文馆其实是个垃圾堆,相当于清朝的外语专科学校,用来培养用于书面翻译和口头翻译的小官吏。
那鬼地方原则上只招八旗子弟,汉人要进去的标准是3o岁以下、秀才功名以上,最好是举人和进士。可是,如果一个人不到三十岁就已经是秀才甚至举人、进士了,那还有必要去那鬼地方吗?科举之路对于未满三十的人来说,那才是真正康庄大道。
至于八旗子弟,也瞧不起京师同文馆,八旗子弟都觉得,学了外文等于降了外国。愿意去读的基本都是蠢笨到连八旗子弟的官学都读不下去,要被留级或者赶出八旗官学的废物。即便如此,去了还要被亲戚朋友歧视,甚至断交,出门抬不起头来。
所以这大清外语专科学院也就是京师同文馆平时连学生都招不满,倒贴着一份相当于旗人子弟的马甲钱粮,也没正经读书人愿意去报名。那可是马甲钱粮啊!一年三十六两银子和23石米啊!一石等于12o斤啊!
要知道七品官一年的俸禄才45两银子22石半米,八品更低,只有4o两银2o石米。旗饷的马甲钱粮已经是过七、八品官的待遇了。
即使给出马甲钱粮,八旗子弟都不去那语言专科学校,你说此时的八旗子弟已经成了一群怎样好吃懒做的废物吧?
姚梵道:“我听从京师路过的客商说,京师流传对联写道‘诡计本多端,使小朝廷设同文之馆;军机无远略,诱佳弟子拜异类为师。’还有人说,这是‘未同而言,斯文将丧。’甚至有人说‘胡胡闹闹,叫人都从了天主教。’”
丁宝桢怒道:“这些人除了一张嘴还剩什么!《后汉书.杨禀传》说‘有忤逆于心者,必求事中伤’,他们看不顺眼,就造谣生事,根本不理会是否对国家有益!
被他们这样积毁销骨之下,如今京师同文馆连个校长都找不到,没人愿意找这个骂!”
姚梵道:“朝中反对的大臣这么多,自然难以找到翻译人才,这种情况下,书院要译书的话实在困难。”
丁宝桢道:“江南制造局翻译馆这些年译书不少,各种科学书籍都有,可我泱泱大清,总不能只靠一个翻译馆吧?少说也要三两个才够用。”
姚梵道:“我看这样,大人有书要译,便交给我,我叫家里的子弟尽快译出来给大人便是。”
“大善!”丁宝桢大喜,夸奖道。
“姚梵你可能找到一些精通洋文的你家子弟来我山东作翻译和教师?”丁宝桢问道。
姚梵没想到揽出这么个麻烦事,连忙道:“我可以帮忙找,但我不能保证有人愿意来,毕竟通晓两国文字的人不多,有的话也是忙着做海贸挣大钱,如何肯当一介小小教师。”
丁宝桢闻言有些失落,眼下他眼下手里书院中译书的工作,全靠传教士磕磕巴巴的口述成奇奇怪怪的中文,再由书生猜着话里意思记录成书面文字,那译出来的玩意,阅读效果相当恶劣,常常令人看不懂。
丁宝桢吃到一半便饱了,起身离开。
剩下诸人一顿饭吃下来,到后面已经都是谈笑风生,互相熟络。
这间吃饭的厅堂里,十几根红烛在烛台上燃烧,明亮的火焰照的外间院子也通透,可以看见院子里放着一盆盆鲜花和盆景。
丁家三子丁体和说:“今晚的花着实好,烛光之下花更俏。”
李经方道:“现在大明湖的荷花已经开满了吧?”
丁家长子丁体常笑道:“明日你看了就知道,那是一派接天荷叶无穷碧的美景。”
李经述道:“那明日我们便去游大明湖!”
于是大家定下次日同游。
姚梵微笑不语,他知道经过这顿饭,至此算是与丁家建立了可靠地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