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行军领将果敢决断,可独对自己这事儿十分含糊,这次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本是想到京城瞧瞧,瞧瞧自己跟君修远到底有无可能?
君修远现在待她倒不似那次郡王府里刚见时那般厌恶了,可这几日疏离之意却越发明显。
仔细想想,从小他对她便是嫌弃多过其他,他待其他姑娘都是轻言笑语,对她却少有好脸色。
也只是墨冥辰他们常拿他俩打趣,她倒是年少无知给当真了。
林婉垂眸看了一眼攥在手里的石子,抿唇默了须臾,终是将那石子揣到了怀里,俊俏的小脸上眉目舒展开来,快步离开了桃林。
君修远一路疾跑回来,进屋是正好遇到拂衣打了热水过来。
他眼见荀大夫撑头靠在软塌上,满头冷汗,忙扭了帕子递给他:“您没事吧?”
“刚刚只是有些头疼,谢谷主已经开了药,现下没什么大碍了。”荀大夫接了帕子擦了把脸,眼见君修远又接了茶盏过来,他微微一愣,“有劳了。”
“跟我客气什么,这都是我该做的。”君修远抿唇笑了笑,转头瞧了一眼屋外,“我去厨房看火,给您煎药。”
“你会煎药?”荀大夫伸手拉住了他,笑道。
“我……”君修远噎了一下,蹙了蹙眉,“不就是煎药嘛,我看拂衣他们做了许多次,没什么难的。”
不就是倒药加水,守着等水开吗?他虽没做过,可看了许多次,这么简单的事情,还能不会?
“这煎药也是有讲究的,下水多少,火候怎么掌握都是有门道的,”荀大夫笑着松了手,“南星已经拿药过去了,你在这里陪我吧。”
君修远听他这般说,乖乖坐到了软塌上的矮桌旁,静看着荀大夫那张惨白如纸的脸,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会下棋吗?”
君修远点了点头:“我的棋艺是娘教的。”
拂衣侯在一旁,听了这话,转头去给他们取了棋盘和棋子来。
荀大夫没再说话,父子俩便这般静坐在桌旁下棋。
等得棋局开了一半,眼看着桌上的棋局,荀大夫顿住了落子的手:“我这些年每次与自己对弈,下到一半,眼见此局,便无法再落子。从前不知为何,如今想着,这大概是与你娘下的最后一局吧。”
君修远与他说过的,这副他摆下的残局,他娘活着的时候,也常摆。
君修远看着桌上熟悉的棋局,默了须臾:“当初我不懂娘为何总摆这么一副轻易便可破开的残局,如今想来,才知她是在思念故人。”
“谢谷主说我这失忆之症,可能是因为脑中淤血所至,他在古书上看得一法,开颅放血,或可一治,我想让他明日试试。”荀大夫落下了一子,淡声说。
“开颅?”君修远霍然抬头,皱眉看着他,“那般凶险的法子,怎么能随便试?”
“你娘待我情深至此,这些年你们因我受尽委屈,我若就这般将她忘了,岂不有负与她,也对不起你?”荀大夫眼中半点波澜不起,缓声说。
从前他孤身在琼枝岛,不知自己尚有亲人在世,又因自己时日不多,便也只是那般得过且过。
如今见着了君修远,听他说起他娘的事情,荀大夫越发想要快些治好自己这失忆之症,他不想在这般浑浑噩噩地过下去了。
君修远抿了抿唇,默然看了他须臾,突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爹,我们不治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