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瞬不瞬的看着陈家大太太李氏和母亲说着什么,看着陈延之恭敬有礼的给母亲请安,看着傅锦笑意嫣然的站在陈家大太太身后。
为了不让母亲发觉她的异常,再惹了母亲担心,她竭力让自己不要再沉浸在上一世的记忆中,可记忆却那么鲜明,似乎已经融入她的骨髓,让她再逃不掉。
眼前的傅锦一身月白色兰花刺绣褙子,鹅蛋脸,肤如凝脂,怯怯的站在陈家大太太身后,谁又能想到,这样眼神无辜的她,竟然早已经和陈延之私相授受。
傅锦是定国公府二房二太太白氏的外甥女,父母离京外任路上遭了劫匪,留下这么一个孤女。白氏不落忍,就接了外甥女在自己身边。
上一世,得知傅锦竟然暗地里勾搭了陈延之,还有了身孕,白氏差点儿没气过去。只到底是她的外甥女,纵不耻她的不知检点,还是求到了陈家大太太身边,求留她一命。
李氏岂能心软,一边骂傅锦这小贱蹄子不知羞,一边又觉得是白氏教导有失,才惹出这样的丑事。郡主和儿子大婚在即,这事儿势必是得瞒下的。就是连老夫人那里,也得瞒着。否则,大长公主怪罪下来,岂能绕过陈家。
好在郡主对儿子一片痴情,嫁过来纵然知道了真相,便是念着旧情也会忍了这口气,如此,傅锦是更不能留的。去母留子,已经是便宜她了。
上一世,谢元姝确实太卑微,得知真相之后,为了护着陈延之,竟然忍了委屈把谦哥儿养在身边。母亲的性子她是知道的,若她不这么做,定会求到皇上面前,给陈家治罪。她虽怪陈延之辜负了她,却也不忍陈家满门遭难。
可她万万想不到,她的退让非但换不来陈延之的一丝悔意,反倒连她房里都不踏入一步。说是因她之顾,害的谦哥儿自幼没了生母。
他看着她的目光,好像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她心里发寒,不是没想过和离,可到底还是心软了。
此刻回想起上一世的种种,谢元姝深深吸了口气,才压下心中的暗涌。
这边,陈延之见他进门到现在,谢元姝只字未言,看着她的目光多了几分疑惑。
那日她大病初愈,她把他拒之门外,他只当她身子刚好,小女孩家脸皮薄,不想他见着她的病容。
母亲却担心他是不是哪里惹了郡主不快,听闻今个儿大长公主殿下往佑安寺来,便强压着他也来了。
陈延之心中微怒,可也不好失了孝道,惹了母亲伤心。
这会儿,被谢元姝这么冷着,他顿觉有几分失了颜面。
而陈家大太太李氏,方才见谢元姝一瞬不瞬的盯着陈延之,心底暗松一口气。她并不知,谢元姝之所以盯着陈延之,是因为恨他至极。
谢元姝只要一想到自己上一世的忍辱负重,就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上一世,她真的是眼盲心盲,愚蠢至极。这一世,她必要千百倍的让他还回来。
坐在谢元姝身侧的萧瑗见她紧攥着的手,不由有几分担心,轻轻抓住了她的手。
谢元姝深吸一口气,朝她笑笑,示意她不用担心。
凤阳大长公主只当她才从禅室听经出来,这会儿又被拘在屋里,定是觉得无趣了。笑着遣了她们后院吃茶去。
母亲既已这么说,谢元姝也不好拒绝,惹了母亲担心,带了众人就出去了。
佑安寺的院落雅静幽深,上一世,她也是极喜欢的。
满目的绿树苍苍,脚下青石砌的小径,鼻尖萦绕着的檀木香味,仿佛整个人也染上了香火气,心里也平静了许多。
见她眼中的笑意,萧瑗提着的心终于是落在了肚子里。
谢元姝身份尊贵,平日里,众人都围着她。只今个儿,陈家世子爷也在,大家吃了一杯茶,就心照不宣的避开了。
见谢元姝一副淡淡的样子,陈延之再忍不住缓步上前,开口道:“郡主,我可是哪里惹郡主不快了?”
谢元姝确实没想到陈延之会这般问她。
她静静的看向他,半晌,噗嗤笑了出来:“世子爷多心了,世子爷又没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我怎会恼了你?”
一句话让原本心里就存了鬼的陈延之,神色有几分的紧张。
上一世,谢元姝心思单纯,便是察觉了也不会多心。可重活一世,看着眼前的陈延之漏洞百出,她就忍不住再一次的骂自己上一世太蠢。
凤阳大长公主殿下宠着谢元姝,这整座京城无人不知。
对于自己和谢元姝自幼的婚约,陈延之原先也不做他想,毕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身为定国公府长房嫡长子,他自小就知自己肩上背负的责任。
直到傅锦出现。他从未见过那般温柔似水,惹人怜惜的女子。尤其和她在一起时,他再不用小心翼翼,斟酌用词,这样的她,让他如何能不倾心。
之后,他便愈发觉得谢元姝趾高气昂,骨子里的骄傲自恃,即便在他面前,也掩藏不住。
凭什么自己要在她面前永远低一头,娶妻娶贤,他看的明白,即便是母亲在谢元姝面前也不失恭敬。她身份尊贵不说,辈分也摆在那里,谁敢在她面前失了规矩。
就像此刻,她浅笑的看着他,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恼意,可他愣是察觉到了她的倨傲。
他忽的心中一阵烦躁,又寒暄了几句,便找了借口离开了。
见他仓皇离去的背影,谢元姝沉默半晌,缓缓勾起了唇角。
她对陈延之更多的记忆,是他的冷酷,残忍,也因着这样惨痛的记忆,让她差点儿忘了,此时的陈延之,不过十七岁,稚嫩的很,她又何须惧他。
上一世,也是她给了他伤害她的权利,这一世,她看他届时还能拿什么做倚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