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听名字就觉得非常的厉害,乙儿难得的胃口好,吃了许多,心里还不忘等明日见着叔父,一定要与叔父说,今日都吃了这么多好吃的。
下回也要带叔父来尝一尝,边吃大眼睛弯弯的,一副满足的样子。
看得周昱心中大动,不过马上就想起来,他可不是为了乙儿的美色才来的,他刚刚从书院出门就看到她们了,总觉得有些像又有些不像,就跟了她们一路。
总算是让他找着机会和高人说话了。
如欣也吃的很高兴,王府的厨子手艺是好,可宋侧妃的口味偏淡,她陪着宋侧妃一起吃饭,很多菜都吃不到,而且因为礼仪,她吃饭也都吃的少了,一张圆嫩嫩的脸蛋都饿小了一圈。
看到饭菜都吃的差不多了,周昱才等着机会开口。
“乙儿姑娘!小生今日其实是有个不情之请。”
乙儿摸了摸自己吃的圆滚滚的小肚子,打了个饱嗝,就知道他有事求她呢,不然街上碰到了最多也就是打声招呼的事情,哪里值得请一桌子的好菜。
“好,你说。”
“上回姑娘不是给小生卜了卦嘛,小生也确实是考上了贡士,只是不才刚好名次最末。感慨自己实在不是读书的料,与其他同科相距甚远,在书院念书也十分的吃力,来年的殿试肯定是无望了。想来再跟姑娘求个主意,可是还要坚持下去。”
原来是为了这个,乙儿点了点头,把随身带着的小兜打开,拿出了铜钱轻轻一抛。
用手盖住,然后再打开。
周昱的眼睛一刻不停的盯着她的手掌,打开之后暴露在视线下的铜钱阳面朝上,“大吉,来年必将高中,周昱你不要放弃。”
学堂里在周昱的隔壁住着的就是柳二柳品尧,平日里喊周昱看书,都叫不动他,今日却有些奇怪,为何从外头一回来就关进了房内,照顾的小厮说他家少爷要开始发奋了。
这可真是一件怪事,不过他们是同乡,太原上来会试的只剩下他们两人,他还是希望周昱能好好看书准备开春的殿试。
他在今年的会试上一举夺魁,成为了本朝连中解元和会元最年轻之人,也是全家人的希望,此时正在埋头苦读,希望来年三元及第衣锦还乡。
也不知道乙儿姑娘还好不好,他还想着来年高中,回去让母亲找人去说亲,希望乙儿姑娘会在太原等着她。
葛太傅已经许久没有出门了,今日坐着马车拄着拐杖到了大理寺的大牢。
大理寺有一单独的地下牢房专门关押有害社稷的囚犯,或是犯了事的皇亲国戚,当年先帝抄了姜家祖宅,就关押了一批姜皇后的嫡系后人。
如今这大牢早已空了数十载,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后,留在这大牢之内的还是他姜家的子嗣。
葛太傅已经是古稀之年了,头发花白精神倒还饱满,拄着拐杖走入了大理寺,大理寺少卿裴嘉齐亲自陪同,到了大牢门外,打开门锁之后撤走了所有人只留下葛太傅和姜裕恒二人。
“你可想清楚了?”
“晚辈不明白世叔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这是揣着明白与我这老人家装糊涂,命盘到底在不在你身上,此乃关乎社稷之大事,你真的忍心看着安定的大周,再迎来动乱吗?”
“动乱与晚辈何干?又与我们姜家何干?当年我姜家何其无辜,又有一人敢站出来为姜家说过一句话吗?世代效忠换来的就是家破人亡,举家离京的下场,这不就是你们想要的安宁与太平吗。”
葛太傅像是想到了那些过往,沉默了许久,“当年姜皇后野心何其之盛,换了你是先帝,你又会如何。”
“若是没有姑母,平定蛮夷稳定朝政,这大周早该在几十年前就倾覆了,这事别人或许不知,葛太傅说这违心之话想要哄骗谁?”
“那你真的就愿意看到,姜皇后当年的一片苦心都白费吗?她要的可不是乱世,而是太平盛世。十年前瑄王与家姐葛太妃约定,若是当今陛下勤政爱民,不亏待他及后人,只要她老人家尚在,就绝对不会动谋逆之心。如今家姐已然油尽灯枯,瑄王乃至恭王都蠢蠢欲动,满朝上下数百双眼睛都在等着,你真的想看到那一日吗?”
终于,姜裕恒的声音停了下来,瞬间牢中陷入了一片沉寂。
姜家出过两个天才,一是姜家的老祖宗,二就是姜皇后。
而这两人一个开派立族成就姜家数百年的基业,使姜家在本朝的地位无人能动摇,另一个则是本朝从未有过的摄政皇后。
当时的太/祖皇帝刚刚继位,朝堂内不稳外又有强敌在侧,不过一年就龙体有恙,姜皇后就用命盘算出了大周气数已尽。
不管是对太/祖皇帝的爱,还是出于对大周的使命感,姜皇后即使知道她执政之后,姜家满门都会成为众矢之的,也还是毅然决然的亲上朝堂,甚至身披战甲冲锋阵前。
整整五十载稳定朝内动乱,平定四面强敌。
唯一的遗憾就是未能替太/祖皇帝诞下皇子,等到太/祖皇帝病逝之后,太皇太妃葛氏的长子,就被姜皇后抚养长大成为太子。
或许是因为一直养在姜皇后身边缺乏母亲的关爱,又年少不更事,不堪重任登基之后还是由当时的姜太后垂帘听政。
等熬到了姜太后百年之后,先帝自然忍不住拿姜家泄愤,果然姜家的下场就与当年姜皇后所算的一样,瞬间倾覆。
好在他以省亲为由,早早的就离开了京中,为的就是保住姜家最后的血脉。
他妻子当时已经怀有身孕,姜皇后算出,次胎若为男孩,将封侯拜相重振姜家祖业,若为女儿则如凤凰涅槃,需置之死地而后浴火重生。
所以当初在看到生下的乙儿之时,姜裕恒失眠了整整数月,为她取名为乙儿,乙主东方乙鸟为燕雀,他不希望女儿生来就是为了遭受苦难和背负家训,他希望乙儿可以像乙鸟那般自由快活。
即便是再多的动乱,他也相信再过百年甚至几个朝代的交替,总会再次有一人重振家业,而他不希望这个人是乙儿。
“世叔还是走吧,命盘早在姑母离世的时候就被毁了,我族之中,再无其他人能用得了这个,包括我也不行。”
“那为何当年皇后,临终之前还将你一家特意的招到了病榻前,若不是你,那也一定是与你有关之人,你也一定认识。”
接下去姜裕恒就什么都不说了,背过身去闭上了眼睛,不管葛太傅说什么都不回应。
“你若是不愿意说,那老夫也没有办法,我从小看着陛下长大,他秉性纯良胸怀天下,缺的是只是时间和历练,早晚会成为一代明君的……”
葛太傅的声音越来越远,闭着眼睛的姜裕恒对着墙壁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走吧,我的孩子,离开京中这是非之地,莫要踏足进来。
朝代更替,家族兴落都与我等无关,最后再一次的闭上了眼睛,没有再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