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仙楼仍旧是世上独一无二的谪仙楼。高耸入云,气势雄浑,就像是它曾经的主人,哪怕内里已经分崩离析,躯壳仍然不屈地矗立在黄沙之上,就像是世间最锋利的一柄剑。
谪仙楼顶狂风大作,黄沙弥漫。天地间尽是恐怖的风声,像是宇宙的悲鸣。楼顶有飞檐,向四面八方延伸。
一道灰色的身影从楼顶走出。足尖轻巧地点在了飞檐之上。
漫天的风似是要把整个世界都吹倒,但飞檐上的男人依旧平静地站着。狂风吹起他的衣袂,露出躯体的部分全都缠满了绷带。男人扶了扶斗篷使其不至于被风吹落,慢慢转过头,看向了身下。
一只手。
体积堪比整座谪仙楼的手。
谪仙楼是这片世界里独一无二的谪仙楼,谪仙楼的高度甚至还要胜过了世上最高的极星宫。偏偏是在这样的世界里,凭空出现的,这一只搭在飞檐上的手臂,却让这座高耸入云的谪仙楼看起来像是小孩子手里的积木玩具。
手从下方伸出。握住谪仙楼。指尖点在飞檐上,飞檐上的男人甚至不及手的指甲盖大小。手握住谪仙楼的姿态很是艰难,像是快要淹死的人攀住了河边的浮木。
手或许曾经是很好看的手。因为那是女孩子的手。手指纤秀,关节小巧,像是藕。但再好看的手,将它放大到仅凭指甲盖就能将人碾死的程度时,也会变得不那么好看了。
况且这只手还布满了泥尘和血迹,手臂上有着淤青。
手当然不会仅仅是一只手。被砍断的手是不会自己动的。手臂处连接着肩膀,肩膀连接着身和头。那是一整个完整的人。
人或许曾经是很好看的人。梳着很简单、很可爱的双丫髻。看起来就像是个不谙世事,青涩简单而美好的小丫头。但她现在一点都不可爱了。她的额头淌着血,巨大的双眼看起来像是通往地狱的入口,青筋布满了身体,眼里的情绪像是疯狂,像是不甘,像是怨恨,像是绝望。那双眼睛实在太过于巨大了,所以就连眼里的血丝都能清晰地看得一清二楚。看起来就像是无比巨大的妖魔。
这个巨大的人匍匐在地面上,尝试扶着谪仙楼站起身来。但她做不到。因为她身上有伤,伤得太重了,重得不足以让她支撑着坐起身来。
巨人愤怒的眼神死死地凝视着飞檐上的男人,男人沉默伫立,沉默地与那双巨眼对视许久,方才蓦然悠悠叹出一口气来。
“你不是青泥小姐。青泥小姐从来不恨他。”
男人的话像是触动了巨人的逆鳞,她发出了极端愤怒、刺耳不似人声的尖啸。天地间顿时狂风大作,整个大地都在缓缓地撕裂开来,巨大的握着谪仙楼的手直接发白,这栋骄傲而孤高的谪仙楼终于也是在这恐怖的力量下逐渐出现了裂痕。如果世上真的存在过盘古,那么所谓的盘古恐怕也不过是和这个巨人一般大小,在这样恐怖的力量面前,就连这片天地都显得渺小了起来。
高楼摇摇欲坠。而飞檐上的男人仍旧稳定地站着,不为所动。
他的脸被墨镜彻底遮住,看不出情绪。但他的那只缠满绷带的手却终于是缓缓伸向腰间,轻轻解开了刀鞘上第一个锁扣。
解开第一个锁扣的时候,这把刀就能够从鞘里拔出一尺。
锁链晃动的声音在这片狂风里微不可闻。但那巨人却似乎听到了。那双巨大的眼睛陡然流露出极为惊恐的情绪。那是基于生物的本能,再强大的老鼠,见着了猫,也依旧会瑟瑟发抖。那巨人竭力想要爬起身来,整个谪仙楼被握得从中凹陷,碎裂的石块不断下坠,巨人发出更加愤怒的怒吼,整个天地的风都在流动,在怒号,远处的虚空裂隙越张越大,世界仿佛已经到达了毁灭的临界点。
但男人依旧不为所动。缠满绷带的手指缓缓移动,解开了第二个锁扣。
解开第二个锁扣的时候,这把刀就能够从鞘里拔出二尺。
这次,他没有停下,手指再次游移,搭上了那缠满绷带的剑鞘之上,第三枚锁扣。
黑色的气息从刀鞘里喷涌而出,缭绕在刀身周围。
巨人发出凄厉的悲鸣,终于是被那比她的存在更高位的事物所屈服,恐惧地撤下了手,趴在地上瑟缩地抱着头颅。空气里传来震耳欲聋的沉闷响声,像是被放慢了无数倍,又被放大了无数倍的女性哭声,没有一丁点美感,令人毛骨悚然。
男人安静地看着那在地上蜷缩的巨大女人。许久,方才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将已经解开的两枚锁扣缓缓扣上。
巨人的悲鸣声越来越小。到后来,竟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从谪仙楼残破的飞檐向下看去,已经宛若一颗渺小的尘埃。
天地安静了下来。
女人逐渐缩小、消失的地方,那片黄沙土地上,赫然出现了一只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的小花猫。
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地面上。他伸出手,轻轻地将小猫抱起。
“都结束了。跟我走吧,三花。”
被称为三花的小猫歪了歪头,似是在这个人类身上嗅到了似曾相识的味道,试探性地“喵”了一声。
“嗯。三花,是我。”
“新年快乐,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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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锁FLAG: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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