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作为一个吸血鬼,尤妮丝又感觉到了暌违已久的人类才会感受到的如坠冰窟的感觉,纽约的冬夜很冷,一件薄薄的呢绒大衣,一双彩虹色的珊瑚绒拖鞋,根本无法将她从这种抖抖索索的状态中解救出来。
尽管不需要呼吸,但她还是呼出了一口气,试图掩饰自己的情绪一般搓了搓手,然后试探着说:“沃尔图里都在听我的节目?所有人?都在听?”
尽管她在微笑,但她知道,她的笑容已经摇摇欲坠。
德米特里跟着她在自己的嘴角挽出一个弧度完美的微笑来,答道:“是的,沃尔图里都在听您的节目,所有人,都在听。”
如果不是尤妮丝极为在乎自己的形象,那么她觉得自己会被这句话给贯穿胸口,然后因为无脸再见德米特里,而选择穿着呢绒大衣和珊瑚绒拖鞋从楼顶跳下去。
德米特里补充道:“其实这个节目的主播还是玛丽.托德小姐的时候,阿罗就已经在听这个节目了,尽管他在自己的房间放得非常小声,但我们还是听得见的。尤妮丝小姐的这本著作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被翻译成各个国家的文字出版,阿罗的书房里有所有版本的收集,我们没有权力进阿罗的书房,也不敢买这本书在他眼皮底子下看,但托这个节目的福,我们总算知道了这本书的内容。”
尤妮丝:“……”
她现在除了从楼上跳下去,还有一个冲动,那就是赶到那个位于华盛顿州的福克斯小镇,将卡莱尔拖出来,饱以老拳。
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听这个家伙的建议,去把自己的经历写进日记。
德米特里似乎是看见她表情不怎么好看,便问道:“尤妮丝小姐觉得不舒服?”
尤妮丝勉强笑笑,摇摇头:“不、不是……”她顿了顿,又说,“你说……阿罗有这本书所有版本的收藏?”
德米特里点点头:“从1865年的第一个英语版本,到去年最新的越南语版。”
尤妮丝:“……越南语?”
“吸血鬼的时间太长了。”德米特里笑笑,“只有学很多语言来消磨时间,所以阿罗也懂越南语。”
尤妮丝:“……”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阿罗那个时时刻刻脸上都挂着优雅到极致的假笑的家伙,开口说出一串越南语,总有些忍俊不禁。
而这时,德米特里说道:“尤妮丝小姐还是第一次真心地为阿罗笑了呢。”
尤妮丝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她刚刚好像确实是因为自己的脑补而笑出了声。
其实如果是比赛假笑,那么她是远胜于阿罗的,在阿罗还是个不懂得掩饰自己暴躁情绪的叛逆少年时,她就已经用各种各样无懈可击的假笑,去回应各方的恶意,她喜欢兵不血刃地解决一切针对她的争端,也喜欢在自己为了达成目的而做出的事情之上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其实当年的她,跟后来的阿罗非常像。
“尤妮丝小姐的书里好像没有记载当年为什么离开阿罗?”德米特里问道,“这两千多年来我一直在替阿罗在世界各地寻找您,所以非常好奇,既然您也在乎他,为什么还要离开他,并且这么多年来一直避而不见。”
尤妮丝的笑容逐渐冷了下去,她拢了拢身上的呢绒大衣,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时,忽然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
而身为最强追踪者的德米特里,自然也感觉到了,他脸色一变,迅速低头,然后让到一边,而尤妮丝自然也看到了披着黑色披风,站在天台另一端的阿罗。
天台的夜风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而他本人却仿佛是一尊雕塑一般纹丝不动,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城市的灯光在他身后闪烁,就像他们多年后重逢的那一夜,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
虽然那一夜他离开时,曾经对她说过,不会放开她,但她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能再次相见。
看来他一直没有离开纽约。
尤妮丝微微张开嘴,“阿罗”这个名字在她喉咙里转了一圈,还没吐出来,那个如同雕塑一般的男人就已经转过身,从天台之上坠了下去。
德米特里看着阿罗消失的方向,再转过头看向尤妮丝,似乎有些疑惑,说:“明明阿罗今天没有听电台节目,怎么知道尤妮丝小姐遇到危险了呢?”
尤妮丝很快整理好表情,将被吹到面颊上的头发拢到脑后,笑了笑:“估计只是散散步吧。”
当然,无论是她,还是德米特里,都不会认为阿罗无聊到出来漫步纽约的。
等尤妮丝拢着呢绒大衣来到广播公司的大楼下,还没有走到一楼电梯厅,便先听见一阵嘈杂,一群年轻人聚在电梯厅前,叫着什么“要确定斯泰尔斯小姐是否安全”,而大楼保安们则将他们拦在厅外,着急得满头大汗,说着:“你们不要冲动,我们已经报了警,斯泰尔斯小姐会没事的!”
“我呸!”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孩子从人群中跳起来说,“之前玛丽.托德小姐失踪的时候也报了警,最后是什么结果?而且,上次只是一个变态画家,这次可是变种人万磁王!”
他一发言,其他人也开始七嘴八舌地冲着保安们叫嚣。
“斯泰尔斯小姐的声音突然在电台节目里消失,肯定是万磁王绑架了她!”
“邪恶的变种人,居然绑架了斯泰尔斯小姐!”
“我就怕邪恶的万磁王杀害了斯泰尔斯小姐……”
“不能原谅万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