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蝉纠结了一下,犹豫着跟刘双领说:“公公你去厨房问问,看方不方便备个热汤面什么的,再搭几碟酱牛肉之类的荤凉菜,如果爵爷一会儿饿了,就直接给端过去。”
刘双领怔了怔:“夫人,有客人啊……”
“我知道,成康伯嘛。”叶蝉扯了扯嘴角,“爵爷每天早上吃的就凑合,晚上这顿再不吃,白日里当差要撑不住的。那是宫里的差事要紧,还是成康伯要紧?”
刘双领一想,有道理啊,那肯定是宫里的差事要紧。再说,成康伯如果真的要和爵爷谈到很晚,也确实不能让爵爷一直饿着。
他便朝叶蝉一作揖,离了正院就去了厨房。厨房里,钱大厨刚歇下来,见他来了边喝茶边乐:“呀呵刘公公,怎么这会儿来了,夫人要点心?”
“哎你闭嘴,敢拿夫人说笑,想不想干了你?”刘双领白他一眼,接着,就将刚才的来龙去脉给说了。
钱大厨一听:“嘿,得嘞,放心吧。有现成的酱牛肉和卤鹌鹑蛋,面用昨晚开始熬的牛腩汤煮,牛腩我捞不太老的搁几块,一准儿好吃!”
刘双领自己也还没顾得上吃饭,又是大冷的天,边听他说边想象热汤热面热牛肉,好生吞了吞口水:“那你准备着,我先到前头去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临到书房前的时候,好歹把牛肉面的画面给挥去了。刚一进门,正巧听见成康伯说:“有点心没有?回家听说这事就过来了,也没顾上吃饭,路上差点饿晕过去。”
谢迟过来才知成康伯就是谢信,便也没什么可紧张的了,扭头就跟刘双领说:“去弄点吃的来,我和堂叔一起吃。”
刘双领正好说:“夫人刚安排厨房备下了汤面,下奴这就着人去端。”
二人当下没多在意,就此聊起了正事。谢信跟谢迟说:“皇长子祭礼要你参礼的事,听说了吗?”
“听说了。”谢迟点头,谢信叹气:“我比皇长子大一辈,说要我观礼去。”接着又叹了一声,摆手,“我打算告病不去,你最好也别去。”
谢迟:“为什么啊?”
“为什么?你是不是不知道,这回的祭礼没太子殿下什么事?”谢信咂嘴,“太子这人……锱铢必较。这回这个祭礼,宗亲里血脉离得近的去那在情理之中,你我去了,准要被他记恨上。”
谢迟心道不至于吧,他们不管参礼还是观礼,都只是奉旨办事啊?
可他这么一说,谢信就呵呵呵地冷笑起来,谢迟直被他笑得汗毛倒立,好在这会儿面端到了门口,谢信眯眼嗅嗅:“好香。”
两大碗汤面很快端了进来,面是软弹的宽面,汤是棕褐色飘着油花的牛腩汤,几块带筋的牛腩在面上摞成了小山,上面还撒着碧绿的葱花,看得谢信食指大动。
和面一起端进来的,还有一碟酱牛肉、一碟卤鹌鹑蛋、一碟蒜泥白肉、一碟椒麻鸡丝。
这都是凉菜,所以才能端上来得这么快。但没关系,往面汤里一过就热乎了。
谢信两眼放光地往面里掖酱牛肉和卤蛋,谢迟一时却没心思吃。他碰碰谢信:“哎,叔,堂叔?祭礼真不去吗?”
去了会得罪太子,不去会不会触怒圣颜啊?
他觉得,谢信不去和自己不去,不是一回事。一来,虽者谢信也就他比大个五六岁,但论辈分,人家真是长辈,长辈不去晚辈的祭礼也没什么。二来,谢信只是观礼,观礼的人多一个少一个都不是大事;可他是受召去参礼,参礼的员额安排那是有规矩的,他不去就得找别人填补,似乎随便开口并不太好。
但让他得罪太子……
谢迟心里乱得慌。虽然先前也已经得罪过一回了,可这会儿总不能让他破罐破摔地想,既然得罪过了就无所谓再得罪一回吧?
谢迟便这么在书房翻来覆去地琢磨起来,待得回神时天色已然很晚了。他想了想,自己现下过去没准儿要扰叶蝉安睡,再则他有心事,叶蝉看了也要跟着忧心,就索性睡在了书房。
正院卧房里,叶蝉瞅瞅天色,估摸着他大约是睡在前头了。她确实对自己睡有些小小的不适应,但想他今天是有正事,也不想太任性,便让乳母把元晋抱了过来,自己带元晋睡。
元晋先前从没在晚上和她一起睡过,不过他跟她很亲,好奇地张望了会儿便也安静下来,很快就平稳地睡了过去。
数里之外的忠王府中,又过了足足一个时辰,陆恒才终于送走了最后一波前来拜访的宗亲,可算进了后宅。
忠王妃原本已然躺下了,见他过来又起了身,刚要下榻,被他挡住:“你睡你的,我身上凉,别过寒气给你。”
卫氏便又躺回被中,秀眉蹙了一蹙:“怎么突然这么忙?”
“这不是要给皇长子办祭礼么。”忠王笑笑,脱了大氅交给下人,又去炉前烘了烘手,才去床边坐下,“陛下说挑宗室子弟参礼,谁想落于人后?有点头脸的就全来了。”
这个“有点头脸的”,指的基本是陛下亲兄弟的儿子们,也就是和皇长子血脉最近的一帮堂弟。次一等的,是陛下叔伯们的孙辈,大多也都还混得不错。
卫氏坐起身歪到他肩上。她的身孕有四个多月了,已可见些隆起。忠王以前也没有过孩子,近来在她身边都束手束脚的,看她靠过来他也不敢揽,生怕一不小心让她出什么闪失。
末了还是卫氏白了他一眼,抓着他的手搁到自己腹间,又继续问:“一共要多少人?”
“六七个吧。”陆恒一边小心翼翼地抚着她的肚子,一边道,“陛下的亲弟弟总共十一个,挑一挑适龄的,再算上广恩伯谢迟,只多不少。”
卫氏不禁一愣:“广恩伯谢迟?怎么把他算上了?”
“陛下交待的。”陆恒道。
卫氏了然地哦了一声。
一个在京里不起眼的宗亲,倒没什么。至少跟那些与陛下血脉最近的亲王府世子长子比,这没什么。
她兀自沉默了好一会儿,愈想心里愈不安生:“陆恒。”
“嗯?”
“陛下这样……”卫氏顿声,斟酌了一下措辞,“陛下对太子如此不满,又抬举各亲王府的孩子,我怕……”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陆恒及时接过了话茬,把她没说出的部分阻在了口中。卫氏抬眼看去,便见他的神色也沉郁了许多,但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又笑了起来,“没关系。关乎国祚的事,自要看陛下的意思。陛下不开口,亲王们心思再活络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