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今晚陆然说话的声音都很轻,就像是在后悔江暖差一点要跳上他的自行车后座而他却扬长而去了一样。
江暖不敢去看陆然的眼睛,她伸手去抬字典,但是陆然原本扣着字典的手却松开了,毫无预兆却很轻地撑在了她的耳边,指尖轻轻敲在门上,发出“砰砰砰”有节奏的声音。
“你觉得那你长高了没有?”
原本要从陆然的身边挪开的江暖此时却更加紧张地贴在门上。
不可以看起来紧张。
不要让陆然知道你紧张。
“我肯定长高了。”江暖仰起下巴说。
“这么一点。”陆然原本压在江暖耳侧的手收了回来,在她的眼睛前比了一个小小的距离。
“你骗我!这才一厘米吧!我肯定长了不只一厘米!”
不然校服的裤子才不会短!
江暖立刻转过身去,看着门板,发现两道线之间的距离明明差不多四五个厘米了!
她不爽地回头:“喂!明明有这么多!”
谁知道陆然忽然靠近了她,那双一贯内敛的眼睛明澈到让江暖清楚地看见自己的样子。
“对啊,你如果不长高一点,我就会驼背了。”
“你驼背关我什么事啊?”江暖下意识把脑袋向后仰。
陆然侧过脸的样子,让他的鼻尖显得更加隽秀挺拔,江暖没来由的耳朵都发烫。
“因为要低下头跟你说话。不然你会听不见。”
“你才听不见呢!”
真的好想用字典砸他!
这时候外面隐隐传来要是开门的声音,是江暖的爸爸回来了。
本来还想和陆然继续怼下去的江暖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把漫画书收拾了!到时候我爸会以为是我带坏你,让你也跟着看漫画了!”
江暖从陆然面前把那本漫画收回来,正要扔进抽屉里,却被陆然一把摁住了。
“我不认为看漫画叫做‘被带坏’。”
但是江暖还是把它塞进抽屉里了。
“怎么啦?你也觉得漫画挺好看的吗?”
“不觉得。这本《海贼王》里面热血鸡汤太多了,容易让人不现实。比如这个路飞,怎么也死不了。”
“……那你拿着那本书看那么久?”
“我想了解你的思维,为什么会喜欢看这种东西。”
“哦,那你总结出来了没?”
“早就总结过了。”陆然其身,走出门,停下来扔下句,“幼儿园小孩。”
江暖已经懒得跟他生气了。
“那你现在就是幼儿园园长,小朋友们都讨厌你!”
“可我的幼儿园里。大概永远只有你一个。”陆然的手伸过来要摁江暖的脑袋,却被她躲开了。
江暖很不开心,陆然是谁她是他见过的人里最幼稚的那一个吗?
“江教练,我回家了。”陆然对刚进门的江怀说。
“哎哟!陆然啊!谢谢你啊!为小暖费心了,别急着回去啊,坐一会儿,你罗阿姨煮汤面呢,你也吃一点再走!”
陆然点了点头,反正在江暖老爸面前,陆然一副知书达理尊重长辈完美无瑕的样子。
江暖眼睛尖,一下子就瞅见了江怀扔在沙发上的包裹了。
“爸,这是什么啊!从帝都寄过来的呢!是不是好吃的?”
“天天就知道好吃的!这是简明寄过来的,你拆开看看吧。”
楔子被她折服
在空旷的击剑馆里,明亮的灯光下,没有任何的观众,没有喝彩,没有任何一个教练点评和指导,两个身着击剑服的身影站在剑道的两端。
如果说一开始陆然只是觉得眼前的女孩实在自不量力得可笑,但是十几剑的激烈交锋下来,心脏每一次都濒临挑破的疯狂与灼热,让他视线中的一切都只有对面的女孩。
“这是最后一剑了。”陆然冰凉的声音在击剑馆里回荡。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血液奔涌狂躁,他迫不及待想要击中她,想要让她屈服,因为某种隐秘而从未有过的心思浮上他的心头——他想藉由击垮她,而永远被她记住。
两人几乎同时冲向了对方,陆然扬起了手中的剑,他知道自己的力量、速度、弹性全部都是优势,她的一切都只是垂死挣扎而已。
可就在这样思维的间隙之间,她侧过身来避开他致命的一击,紧接是延绵不绝的反击,他不知道她是怎样逼近他的,只知道那一剑贯*穿了他的认知和自信,撞击在他的胸前。
他高高筑起的一切就这样崩裂开来,涌进来的不是漫天的洪水,而是忽然变得广阔的天地。
她保持着弓步长刺的姿态,看似小巧,却在那瞬间成为颠覆他的力量。
当他们一起躺在地上,女孩儿闭着眼睛傻笑了起来:“陆然——你不可以放弃击剑去留学学什么电信工程……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去学电信工程,但是别放弃击剑。”
“为什么?”他开口问。
他没有告诉她,此刻的他,听见她呼吸的声音,她傻笑的声音,他的神经就会紧紧绷起。
“我读书没有你好,也不如你长得好看,样样都不如你,但是只有击剑可以。等哪天我忽然得了女子佩剑什么什么精英赛或者联赛的冠军,我就能对我爸说,你看我在击剑上的成就不比陆然差。”
也许你样样都不如我,但我却为你心跳到疯狂。
“好吧。”
“你说好?”
“你说叫我继续,我就继续。”
因为只有在这里,我才有机会让你一直看着我。
第一章就像回光返照一样
江暖坐在病床边,晃悠着自己的腿,咬着苹果,咔嚓咔嚓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轻轻回荡。
“哟……小暖!你看起来好得很嘛!一点都不像外面传说的那样!”
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儿,穿着牛角扣的大衣,大衣下面露出蓝色的校服裤子,戴着绒球帽子,站在病房门口,手里还拎着一个塑料袋子。
“豆豆!”江暖眼睛一亮,伸出双臂,程豆豆也跟着眯着眼睛一笑,小跑着进来要和江暖拥抱,谁知道江暖却接过了她手里的塑料袋子,开始翻起里面的零食。
“你这没良心的!小姑奶奶给你拎了一路,一句谢谢都没有!我们友谊的小船翻掉啦!”陈豆豆跳到病床边,和江暖并排坐着。
“我们的友谊小船又不是卫生纸做的,安心啦!”
塑料袋子里是一大包浪味仙、虾条、乐事薯片、乡巴佬豆干,看得江暖眼睛都发直了,腮帮子跟着发酸,这几天在医院里吃的寡淡,满脑子都记挂着垃圾食品,立刻拆开了一包浪味仙,往嘴巴里送。
“哎哟!我的暖爷,您悠着点儿哦!你这样子简直饿死鬼投胎!”
“先不说这个了!你先跟我讲讲,外面都传说我什么了?”江暖含含糊糊地说,顺带拧开一瓶可乐,胸膛里立刻开阔爽快起来。
浪味仙和可乐才是人生王道啊!
“就传说你大冬天掉到池塘冰窟窿里边儿,救上来的时候,发了几天四十多度的高烧!脑子烧坏了!满嘴巴胡话!到后边儿你连胡话都不说了!你是不知道我和灿灿来看过你一次,医生都不让进,我们就在门那边的玻璃上挤着脑袋看你,觉得你还好啊,就跟在睡觉似的……”陈豆豆凑到江暖的耳边,小声说,“窗外的光线照在你的脸上,你猜像啥?”
江暖总觉得陈豆豆说的不会是好话。
“像啥?”
对于那个画面,江暖缺乏想象力。
“回光返照啊!我的爷!”
江暖差点儿没把浪味仙的渣渣喷到程豆豆的脸上。
“还佛光普照呢!”
这时候,病房外的走廊上传来了一阵甜甜的年轻女孩儿声音:“阿姨好!”
“哎哟!灿灿啊!你来看小暖了!”
那是江暖的另一个小姐妹饶灿。
江暖立刻明白饶灿这么大一声“阿姨好”就是提醒她,太后娘娘驾到,不该吃的不该喝的赶紧藏起来。
程豆豆跳下来,把塑料袋子一收,哗啦一下推到了病床下面。
江暖拉开抽屉,找出湿纸巾,赶紧把手指擦干净。
“嘴!江暖你的嘴角上还有浪味仙呢!”程豆豆从江暖手中夺过湿纸巾,用力一擦,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就在这个时候,饶灿笑着挽着江暖的妈妈罗晨的胳膊走了进来。
饶灿在她们高二3班的女生里算是个子高的,身条也好,从来不化妆但是什么衣服穿到她的身上都倍儿好看,能把土了吧唧的校服穿出高级运动品牌的范儿。
饶灿的眼角微微向上,每次侧着眼睛看人的时候,都有种别样的味道,班上喜欢她的男生不少,江暖和陈豆豆给她起了个外号“妖精”。
这两个字儿江暖和豆豆念出来,没有一点贬义的意思,每次拉长了尾音叫着“妖精”,大多都是在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