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筹交错,赞声喧嚣都在这一刻停了下来,众人皆回头,看着席间那侧身而坐的男子。他嘴角含笑,一袭雪青镶蓝官袍,惊才风逸。话说出来,似是醉语,又仿佛是话中有话,叫人怔忪不能解。
潋滟抬眼看过去,心道这人当真是太过猖狂。皇后的庆宴,他也半分不给留颜面。
正想说什么来调节气氛,座上的皇帝却突然拍着手道:“太傅这风姿,让朕想起前些时候听见的一句话。”
“哦?”韩朔转眼看着帝王:“敢问皇上,是什么话?”
司马衷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道:“‘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用来形容太傅,再合适不过。”
众人一听,抚掌称赞:“皇上此言妙极!”
韩朔也笑了:“多谢皇上夸奖。”
小傻子傻是傻了些,但有时候误打误撞,也是能缓和不少气氛。潋滟抿着酒想,说不定以后傻人有傻福,小皇帝还能在乱世里当个明君。
高氏脸色难看地看了韩朔好一会儿,一旁高家的人低声谈论,也没有再发作。琴筝之声掩去了不少暗潮,韩朔眯着眼继续喝酒。
“贵妃的伤,可大好了?”高氏扭头,突然问了潋滟一句。
潋滟微顿,笑盈盈地道:“多谢皇后关心,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养了这么久,加上用了一些韩朔拿来的膏药,那些个疤痕深深浅浅的也没留下多少。柳柔则已经从宫中消失,皇后这会儿大抵是想跟她言好了。
“如此便好,本宫身子向来不好,加上又怀了身子。这后宫事务,以后还得仗着贵妃多帮衬。”皇后正着神色道:“如今家人子们也都各自有了位分,也是该侍寝的时候了。往后这些事情,就全交给贵妃处理了。”
席间不少目光投过来,潋滟不动声色地颔首:“臣妾明白。”
这突然的放权,是想好生养胎?潋滟下意识地看了韩朔一眼。
皇后想生太子,韩朔定然是第一个要发难的。他还等着名正言顺地夺取皇位,哪里能留下这么大个绊脚石?
酒过三巡,大臣们相互交谈,场面已经热了起来。韩朔喝了不少,摇摇晃晃地起身道:“皇上,请容臣出去透口气。”
皇帝点头:“太傅去吧,带着宫人,别迷了路。”
“是。”
潋滟垂着头,装作没看见韩朔出去时候的眼神,捏着筷子挑素菜吃。
可是没一会儿,贵公公就过来说:“贵妃娘娘,休语姑娘突发疾病,现在被送回沉香宫了。您要不要回去看看?”
皇帝转头过来,惊讶地道:“休语怎么了?”
贵公公低眉道:“刚刚肚子疼,奴才已经让人将她先送回了沉香宫,不知是不是痢疾,刚传了医女过去了。”
潋滟无奈地放下筷子,起身道:“这有些麻烦,臣妾还是先回去看看。”
“去吧。”皇后道:“你到底是个心疼奴才的。”
“是,臣妾告退。”潋滟朝皇上皇后都行了礼,跟着退出了大殿。
没走两步,就看见韩朔靠在宫墙上等她。
“太傅这又是来了什么闲情雅致,要本宫出来?”潋滟走近他,瞧着这月光之下韩子狐平静的脸,笑着问。
韩朔慢慢地转头看她,低声笑道:“没什么,只是瞧着月色不错,想邀娘娘同赏。奈何娘娘如今避臣如狼虎,倒是叫臣好生伤心。”
潋滟心里暗骂他虚伪,嘴里却道:“哪里,本宫不过是贪着殿里暖和,不想出来吹冷风罢了。”
月华皎皎,这一处宫道少有人来,一墙之隔的芳华宫还在热闹。潋滟觉得韩朔一定是喝醉了,否则这会儿怎么会带着这样温柔的表情。
“这样……”
手腕突然被人拉住,潋滟一怔,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人扯进了怀里。
韩朔将披风拉开,裹了她进去,紧紧地抱着,喃喃道:“还冷么?”
心里不争气地一跳,潋滟僵硬了身子,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