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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青春花开两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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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青春花开两枚

从解散的那一天开始

我们就在期待你们能复合

时间却残忍地说

散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1高二开始了

岁月已将我心锻成坚强的铁,令我能从容于人世风霜。

可是,唯有你,轻易地,就能让它碎裂。

只因,你是我所有的青春岁月,是我所有不能忘的欢笑与哀愁,坚硬的外壳下,总有一处深藏的角落,为你温柔地跳动。

新学期的第一天,早上是开学典礼。先是校长讲话,然后高一新生代表讲话,最后给各年级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颁奖,本人虽然成绩在班级位列第二,但是无缘三好学生,因为体育成绩班级倒数第一。

为了这件事情,班主任特意给我解释,我无所谓,我看重的不是这些虚名,我唯一惦记的就是我的学习成绩。不过,当听到(4)班的优秀班干部是张骏时,我却虚荣心很是爆发,他上台去领奖时,我鼓掌分外用力,手掌都拍红了。

下午的主要任务是大扫除,除了自己班的教室,学校还给每个班分了几条道路,要我们打扫。

(4)班动作快,很早就打扫完卫生。张骏来找我时,我正和马力斗嘴,没听到他叫我。等听到他叫我时,我们班男生也全都听到了,开始嗷嗷地起哄。我被哄得不好意思,一溜烟地跑到张骏面前:“我们还不能走,你先走吧。”转身就要溜回去,张骏说:“我等你。”说着,就要坐到旁边的长凳上。

我吓得立即说:“不要。”看到他失望不解的表情,我想了想又说,“那你在校门口外面的花坛等我吧,我去找你。”

他说:“那也行。”

我拿着扫帚回去继续打扫卫生,杨军嘴快地问我:“难道谣言是真的,你真和张骏谈上了?”

我瞪了他一眼:“普通男女同学就不能说话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很难当众承认我是张骏的女朋友,也许我内心深处明白,只是不愿意去想。我怕张骏只是和我玩一场,我不想让别人在我的名字之前加上“张骏的女朋友之一”的修饰语。

因为我没有承认,大家也都觉得我和张骏八竿子打不到一起,所以虽然谣言满天飞,他们仍然当成玩笑。

童云珠默默地瞅着我,我知道她和张骏关系很好,突然就有些心虚,赶紧笑闹着,摆脱了那种感觉,我是没承认,可我也没否认呀!

正式开始上课后,张骏要求每天放学后和我一块儿回家。我不肯让他在楼道里等我,他只能在学校外面等我。

张骏为此没少抱怨,嘲笑我看着桀骜大胆,没想到这么怕老师父母。不管他怎么嘲笑,我依旧坚持“地下情”。

因为保密工作做得很好,除了张骏的哥们儿和我的几个好朋友,学校的同学都不知道我和张骏在谈恋爱。以张骏的受关注程度,我简直是创造了世界第九大奇迹。

高中时的恋爱,其实很简单。生活中没有什么大事,有的只是一点一滴的小事,所有的高兴与哀愁都紧紧围绕着这些点滴小事。

他每天等我放学,先送我回家,再自己回家。

我们俩的班级挨着,不管什么时候,他经过我们班,总不忘用视线和我打个招呼。

课间操的时候,他会买零食给我,知道我害怕别人看见,就让童云珠带给我,常常是我刚想起去买冷饮,童云珠已经笑拿着雪糕和饮料来找我。

燥热的夏季午后,没有一丝风,同学们都拿着自制的扇子,边扇边听课,他会请童云珠转交给我一个装满了冰块的密封太空杯,让我上课的时候放在桌子上消暑。

我是语文课代表,经常要去给语文老师送作业,他如果从窗户里看见我经过,总会立即强行帮助他们班的某个课代表送作业,陪着我一块儿去老师的办公楼。

张骏每天课间活动都会去打篮球,每次都希望我去看。我不好意思明目张胆地去看他打篮球,就先煽动杨军的好胜心,鼓动他一定要打败(4)班的张骏,确立高二年级篮球霸主的地位,等成功煽动了杨军后,我就打着去给杨军助威的旗号,拖着林依然去看杨军打篮球,顺便,当然就也能看到张骏了。在我天天的煽风点火下,再加上关于张骏和童云珠暧昧关系的谣言,杨军每次见到张骏都和斗鸡一样,在篮球场里把张骏往死里盯,张骏对我的曲线救国策略哭笑不得。

我不好意思说什么我喜欢你,也不好意思经常去找张骏,甚至,我会在学校里刻意回避着他,可我喜欢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看他,不管他在做什么,只要看到他,我就会觉得很幸福。经过多年的练习,我的“张骏定位技术”已经炉火纯青,我可以在一群人中,视线若无其事地扫过,却一眼就看到他;我可以在走过楼道时,目不斜视,眼角的余光却将他在教室里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我甚至能从背后感受到他的存在,知道他有没有在看我。

我喜欢吃果冻,和他在一起后,尤其喜欢上了水晶之恋的心形果冻,偶尔,我也会羞涩地麻烦童云珠把一个水晶之恋的心形果冻转交给张骏,叮嘱他一定要在什么时间吃,然后,一直盯着表算时间,等到规定的时间,我也偷偷吃一个,感觉上就好像我们两颗心紧紧相连。张骏放学的时候,会笑着给我讲他上课偷吃果冻被老师抓住了,质问我他哪里得罪我了,我为什么要故意整他。

我们班和他们班的语文老师的办公桌面对面,有时候,我会利用职务之便,趁着去拿作业时,把写好的字条偷偷夹在他的语文作业里。字条上的内容多数很乏味,却藏着我隐秘的幸福和喜悦。

我发现他的科目中也是英文最不好,我每次做笔记的时候,都会在笔记纸下面垫一张蓝色的复写纸,写两份笔记,把字迹最清楚的那一份拿给他。为了鼓励他用功,我告诉他我每天早起半小时背英文,请他陪我一块儿早起。每天早上起床时,想到他也在这个时间起床了,就会忍不住微笑,念英语都念得像唱歌。

一起放学的路上,我们有时候讲学校里的事情,有时候他会给我唱歌。他最喜欢张学友的歌,也是张学友的歌唱得最好听,声音醇厚,富有磁性,不亚于张学友本人。从《我等得花儿也谢了》到《一路上有你》,后来,每当别人问“你最喜欢听谁的歌”,我总会立即回答“张学友”,实际上我从不买流行歌曲磁带,我所有听过的关于张学友的歌都是张骏唱给我听的。

回家的路上,他总是帮我拿着书包,我手里需要拿的只是一支雪糕,他唱着歌,我听着,陪伴我们的是满天星辰、习习晚风。

周末,各自做完功课后,我们有时候出去玩,有时候就到河边散步。

出不出去玩、到哪里玩的决定权在我,而我怎么决定,取决于我的零花钱,因为我的自尊,我一直尽量维持着我们金钱付出的公平性,比如,他若请我滑旱冰,我就会请他吃小吃。但是我和他的差距太大,有时候他想请我去看电影,我却因为已经没有了零花钱必须拒绝他,可我不好意思告诉他真正的原因,只能简单地说我不想去。他有时候会不开心,不过来得快,去得也快。

那么多的琐事,小得都不知道怎么去回忆,可是,当时真的是太快乐了。在枯燥的学习生活中,两个人小心翼翼地享受着那份偷偷的快乐,每天的相处时间都只是点滴,可因为很珍惜,每一点、每一滴都特别甜蜜。

高二的那个九月,一切都美得像九月的天。心,每天都瓦蓝瓦蓝得明亮,而那些瓦蓝下的阴影,我们俩,我是迟钝,他却是以为只要足够爱,就可以克服。

十月份的一个周末,张骏说贾公子请我们去唱歌,让我跟父母说不回家吃晚饭,我照办了。

到了歌厅,发现同学很多,有我的好朋友关荷、林依然,也有张骏的好朋友甄公子、贾公子、童云珠、黄薇,还有一些我不认识的同学。

我紧张起来,刻意地和张骏保持距离,不想下个星期走进教室后发现我和张骏谈恋爱的消息已经人尽皆知。可张骏感受不到我的紧张,我坐到哪里,他跟到哪里。

唱了一会儿歌,张骏告诉我要出去一下,好一会儿,他都没有回来,我正奇怪,一直看着表的贾公子突然站起来,把灯关了,张骏捧着一个生日蛋糕走进来。

在摇曳的烛光中,关荷和张骏的几个好朋友都拍着手开始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其他人立即明白过来,也跟着一起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我手足无措,吃惊地看着张骏。父母那一辈人不讲究这些西式礼节,小孩子的生日也就是做一桌好菜,给一点零花钱,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生日蛋糕,也是我第一次被人这么隆重地祝福。

浪漫的烛光、温馨的祝福,让我第一次忘记了介意别人知道我和张骏的关系。

张骏说:“闭上眼睛许一个愿望,然后一口气吹熄蜡烛,愿望就会实现。”

贾公子他们也都说:“生日许的愿望,很灵验。”

我闭上眼睛,把所有的杂念都清除,用十二万分的诚心,默默祈祷,请让张骏永远爱我。

那个时候,我最恐惧的是他不爱我,却不明白,他永远爱我,并不等于,我们永远在一起。

睁开眼睛,用尽我全身的力气,一口气吹熄了所有的蜡烛,大家都笑着鼓掌。

所有朋友都给了我礼物,我不停地说着谢谢,最后是张骏,大家很激动,尤其是女孩子,全等着看他的礼物,因为女孩子们总是认为从男生送的礼物中能清楚地看到他的感情。

张骏递给我一个红绒盒子,我打开看,发现是一根很漂亮的金链子,有一个小小的桃心金坠子。

“上面刻着我们俩姓氏的缩写。”张骏喜滋滋地指给我看,Zh&L。

女生们惊叹“真好看”,黄薇却是双手抱于胸前,不屑地盯着我。

我合上盒子,把金项链还给张骏:“对不起,我不能要。”

屋子里突地安静下来,张骏的朋友都不能理解我此时的举动,只有关荷眼中有了然,我们都太自尊、太骄傲,或者说太自卑、太敏感。

张骏好似平静地微笑着说:“即使样子不好看,你也收下做个纪念,这上面有咱俩的名字。”

“我不能要。”

甄公子怒瞪着我,想破口大骂,贾公子拉住了他,打着圆场:“礼物送完了,我们也该散了。”

大家都尴尬地附和:“走了,走了,我们走了。”

张骏盯着我,脸上的微笑勉强地绷着:“最后问你一遍,你要不要?”

我摇摇头。

砰的一声,张骏将盒子扔进了垃圾桶,若无其事地对甄公子笑说:“我们去打台球。”

甄公子瞪了我一眼,立即附和地大叫:“走,走,一起去打球。”

他们几个要好的哥们儿带着所有朋友有说有笑地离开了,只剩下了林依然和关荷。

我对她们笑笑:“对不起,我先回家了。”

短短一会儿,我就从天堂跌进了地狱。

回到家后,脑子里仍乱哄哄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所有因为张骏而起的委屈都涌上了心头。

每天放学都偷偷摸摸,牺牲了学习时间陪他,沦落成他众多女朋友中的一个,被人用讥笑的口吻谈论,明知道我不想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他却邀请了那么多人,每次在一起时,花钱都很痛苦,他却丝毫不体谅……正在胡思乱想,桌上的电话突然大响,我被吓了一跳的同时,很有第六感地立即接了电话,速度快得电话铃一声都没响完。

“喂?”

“是我。”

我胆战心惊地拉开门看了一眼,肯定父母那边没有任何动静后才抱着电话躲进了被子中。

两个人都不说话,好一会儿后,他问:“你还在吗?”

“你干吗这么晚打电话?我爸妈接电话怎么办?”

“我想过了,如果是你爸妈接,我就立即挂掉,他们会以为是骚扰电话,不过,我有感觉,觉得会是你接。”

我不吭声,他问:“你有没有生气?”

“没有。”

“那你明天愿意一块儿出去玩吗?”

“我明天要看书。”

“后天、大后天、大大后天你都要看书,你压根儿不想见我,对吗?”

我没有回答。

“今天是你的生日,无论如何,我都不该对你发火,更何况这是我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我真的特别想让你高兴。我重新给你送一份生日礼物,你别生我气了,好吗?”

还送?我被他怄得差点要扔电话:“你别送我礼物了,人的感情不是由礼物来表达的。”

“我刚才到过你家,已经把东西放在你家门口了,你去拿一下。”

“我不要。”

“即使不要,你也得去扔掉啊!难不成你想让你爸妈明天看到?”

我愣了一下,立即搁下电话,蹑手蹑脚地溜到客厅,打开门,看到门边的角落里放着一个小小的透明塑料瓶,上面系着一条蓝色的丝带,赶紧拿进来,关好门,溜回卧室。

到了卧室才敢细看,塑料瓶里装着一枚石头。

瓶子,虽然好看,却只是巧克力豆吃完后的废瓶子;石头,虽然漂亮,却是很普通的石头,只要肯花时间,在河里就能捡到。

我想了半天都没想通张骏是什么意思,只能又把电话抱进被子里,提着一颗心给他拨电话,电话刚响了半声,他就接了电话。

我压着声音说:“是我。”

他说:“我知道。”

“你是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我们五年级的暑假吗?”

我脑海里一幅幅清晰的画面,哗哗地闪过,语气却冷冰冰的:“不记得了。”

“高老师辅导我们参加数学竞赛,那时候,我们每天一起回家,常常去河边玩,你很喜欢捡石头。你那时性格比较内向,总喜欢低着头,不怎么笑,也不怎么说话,可只要我帮你捡到好看的石头,你就会很开心,会和我说话,还会给我讲你从书里看来的故事,你还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我怎么可能忘记?只是,我们的记忆有偏差,我记得我一直在绞尽脑汁地和他说话,也记得那时不管他帮不帮我捡石头,我都会很开心。

他说:“我每次到河边散步,都会无意识地翻翻石头,如果有好看的就捡起来。一颗石头代表一年,以后,你每年生日,我都会从我收集的石头里挑一颗最好看的送给你,我希望你将来有一百颗我送的漂亮石头。”

我想了一会儿,才明白了他的意思,刹那间,我又从地狱到了天堂,心里是满溢的感动,口上却避重就轻地说:“我哪里能活一百多岁?”

他笑着说:“我们一起活,就能活到。”

“你就做白日梦吧!”

“这可不是白日梦,有科学根据的,报道说很多老人的长寿秘诀就是保持良好的心情,只要咱俩在一起,肯定每天都能高高兴兴的,我们肯定能活过一百岁。”

他说得有鼻子有眼,我忍不住捂着嘴巴不停地笑,晚上的不快就那么被甜蜜淹没得无影无踪了。

是不是每一段恋爱都是走着高兴、不高兴的起伏曲线?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那颗敏感的少女心,会因为他的一句话,刹那跌入谷底,也会因为他的一个举动,瞬间升入天堂,看似反复无常,其实,一切的判断标准只是:他在不在乎我。

2年级第一

感谢你,曾与我倾心相遇;感谢你,曾许我那句美丽的誓言。

时光流逝,年华老去,倾心的相遇会分离,美丽的誓言会改变,这世界有太多的残缺和遗憾,可我记得,我永远记得,你曾深深地爱过我。

因为生日宴会,我和张骏的事情在校园里很快传开,杨军同学笑得前仰后合。

那时候,校园民谣正流行得如火如荼,很多男生都喜欢课间休息时坐在课桌上,脚踩着凳子,抱着把吉它弹来弹去,杨军就是其中之一。

他没有办法对童云珠唱情歌,就把所有的精力用来打击嘲笑我,自从听说了我和张骏的事,他最喜欢的游戏就是对着我边弹边唱《同桌的你》。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看了你的日记,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给你做的嫁衣,谁又看了我写给你的信……”

全班人都边听边笑。

这个时候,我一定要镇定再镇定,彻底无视他,否则不管任何反应,都只会让我们班的男生笑得更开心。

可在期中考试前,杨军却突然萎靡不振,不再捉弄我,不再唱歌,连学习的心情都没有。

我问他怎么了,他悄悄告诉我,看见童云珠和那个开录像厅的流氓牵手。

他的伤心沉重得超过我的预料,他每天趴在桌子上睡觉,作业要么乱做,要么就抄我的。

我实在受不了他,晚自习叫上他一块儿逃课,两人跑到学校的荷塘边听青蛙或者癞蛤蟆叫。

我问他究竟有多喜欢童云珠,为什么喜欢童云珠,杨军说话完全前言不搭后语,一会儿很伤心地说很喜欢童云珠,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喜欢自己;一会儿又很生气地说他也不是那么喜欢她,才不在乎她和谁在一起。

我说:“你觉得自己比那个小流氓优秀,可你凭什么肯定自己的优秀呢?因为你成绩好,将来一定会上名牌大学,有更光明的前途。可如果你现在为失恋开始颓废厌学,那你成绩会下滑,会考不上名牌大学,甚至连重点都考不上,你有什么资格觉得自己更优秀?童云珠一边在外面玩,一边成绩还不错,她把自己的生活掌控得很好,这样的女生肯定看不起不能掌控自己生活的男生。你若不喜欢她,就应该好好学习,因为她既然迟早是过眼云烟,你怎么可以用未来的人生为过眼云烟陪葬?你若喜欢她,就更应该好好学习,证明你是强者,这样也许她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喜欢上你。”

杨军估计对我的逻辑很是不服,拧着劲问:“那如果我恨她呢?”

我冷笑一声:“那就更应该好好学习,只有这样,你将来才能功成名就,活得比她好,把她踩到脚下去。”

杨军被我说得蒙了,傻傻地看着我,我挥了挥手:“我只是你的朋友,该尽的义务已经尽到,你要再颓废堕落,我一句废话都不会再说。反正,路要怎么走,只有自己能决定,这世上,如果不自爱,没有人会爱你!”

杨军默默沉思了很久后,忽然说:“刚开始听说你和张骏在一起时,我觉得你压力会很大,现在突然觉得,其实张骏的压力也很大。”

我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杨军摇摇头,望着黑漆漆的暗处发呆,脸上是不再掩饰的难过。在这个年纪,因为喜欢很纯粹,所以悲伤也很纯粹。因为那份悲伤,杨军好像突然长大了几岁,不再是一年前,我刚认识他时的没心没肺。

成长好像总是要伴随着伤痛,是不是因为只有受过伤,才能结疤?当一层又一层的疤包裹在我们的心上时,我们变得不再容易受伤,也不再容易感动,也就长大了。

我和杨军在荷塘边一直听着青蛙叫,快十点时,才往回走。

第二天,杨军又开始干劲十足,嚷嚷着要超过林依然和我,林依然抿着嘴笑,我说:“别说空话,放马过来。”

我们三个你追着我,我赶着你地为期中考试做准备。

我复习得很认真也很全面,连最讨厌的政治都可以倒背如流,英语我仍然没底,但根据平时做题的感觉,潜意识觉得这次应该有起色。

考试成绩的排名出来时,班主任很激动:“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大家,全年级九个班,年级前十名,我们班就占了三个。”

同学们刷的一下,全把视线投向了我们的三角区。

“首先我要恭喜罗琦琦,她是我们班的班级第一,也是年级第一。”

我们班同学开始鼓掌,我嘴巴张着,不能相信,虽然我这次感觉到自己的英文卷子做得不错,和以前考完后的感觉很不同,但是真没想到一下子就成了第一,而且是两个第一的目标同时实现。老天似乎故意在考验我,没有给我一点渐进的过程,而是突然之间就把我从绝望的黑暗扔到了绚烂的光明中。

班主任让大家安静,接着说:“林依然是我们班的第二,也是年级第二。”

我们班的同学又开始鼓掌,林依然回头看我,眼睛里有喜悦和兴奋的光芒。我刚才有一瞬间的担心,担心她怎么看这次我的胜出,现在我知道了,她为自己感到喜悦,也为我感到喜悦。

“杨军是我们班的第三,年级第十。恭喜你们,恭喜你们!”

杨军握着拳头,猛地一声欢呼:“终于进年级前十名了。”

在他发泄的大叫声中,我真正接受了自己已经成为一中年级第一的事实,因为这个成果来之不易,在我的生命中,第一次体会到了收获成功的喜悦,高兴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知道看着杨军和林依然傻笑。

时光悠悠流转,匆匆已是多年,我遗忘了很多事情,可那一次的喜悦我仍然记得清清楚楚,从那一次到现在,岁月磨砺下,我的很多观点都变了,可我始终认为只有辛劳付出后的成功才是真正的成功,唯有这样的成功才会带给人真正的喜悦。

下午放学的时候,张骏一见我就笑,显得比我还高兴,我知道他肯定也知道消息了,有心询问他的成绩,又怕万一不理想。

他主动汇报:“在你这个小监工的督促下,本人的成绩也达到历史最好,从上学期的年级七十八前进到年级三十五,不过我刚前进了一点,你已经蹿到最前面去了,我的压力也太大了。”

我笑着吐吐舌头:“把压力全部转化为动力就行了。”

张骏笑着叹气:“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你是个女强人。”

我问:“关荷考得怎么样?”

张骏摇摇头:“不太好,有些下降,班级第三名,年级二十多。”

“那也没什么,大概没发挥好。”

张骏笑:“的确没有人可以和你比,只上升不下降。”

我苦笑:“世间的事情哪有那么容易?我经历的挫折不足为外人道也。”

张骏大笑起来,压根儿不信我的话,我一时间也懒得解释。

张骏问我:“考了年级第一,明天下午逃课去庆祝如何?”

“好啊!”

第二天,我们俩逃掉了下午的课,去新开的溜冰馆滑真冰,又一起吃了晚饭并看了电影。我固然夺得了年级第一,他的进步却比我还大,所以两个人都意气风发,玩得十分开心。

期中考试的喜悦很快就被日常的学习冲淡,我的生活依旧两点一线,只是加了一个张骏的身影。

高一的一年,我已经习惯于一个人独来独往,井井有条地分配自己的时间,可高二有了张骏。他刚开始只是放学和我一起走,后来却连上学也来接我,周末我们也要在一起,不知不觉中,他逐渐蚕食了我几乎所有的课外时间。

刚开始时,我也欣喜能和他分分秒秒在一起,可日复一日,当我的时间全部被他霸占后,当我发现我都是跟着张骏和张骏的朋友玩,已经很久没有和林依然、杨军、沈远哲、马蹄、马力玩过时;当我发现我的生活完全依附于张骏时,我开始觉得有些压抑。偶尔,我试探地问他,周末的时候,我可不可以和沈远哲他们出去玩,他会惊讶地说:“平时你学习忙,我们只能上下学的时候说说话,好不容易有一个周末,你宁愿和同学出去玩,也不肯和男朋友出去玩?”我感受到他的不悦,只能立即打消所有念头。

过完元旦,大家都开始备战期末考试。

我心理压力很大,因为期中考试的成绩,既可以理解为一个从量变到质变的飞跃,却也可以理解为我突然走了狗屎运,发挥超常,期末考试究竟能不能拿第一,我并没有把握,因为没有把握,所以格外努力。

心理的压力、大脑的疲惫,让我更加迫切地需要一个人独处的时间,所以我不得不和张骏谈话,告诉他我的想法。期末考试前,我们只周末见面,平时,我想要一些独立的空间。

张骏不是很能理解,我和他解释,某些时候,我还需要朋友、需要同学,也许我放学的时候,本来想和林依然讨论一下数学题,可因为你在等我,我就不好和她多聊,她也不好意思来找我说话,而某些时候,我很疲惫,需要一个独处的空间,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想,一个人静静地吹吹风,看看星星,发发呆。

我不知道张骏有没有真的理解我的想法,但是他同意了我的请求。

期末考试的成绩出来,我是年级第一,林依然回落到年级第七,杨军年级十三,张骏仍然是年级三十多,关荷的成绩却下滑到了年级三十多名。

过年的时候,我和张骏一块儿去了高老师家,高老师非常开心:“我一直盼着你们俩一块儿来给我拜年,我们三个能再聚会,一起好好聊聊。”

我的脸刹那滚烫,低下了头。张骏看到我脸红,也低着头笑起来。

也许高老师本来的意思并非我所想,可她看到我们的反应,却立即明白了。她没有如一般的老师那样对早恋表现得很恐惧,反倒替我们开心,一边给我们切苹果,一边笑说:“我就觉得你们两个有古怪,本来一块儿上补习课、一块儿参加竞赛,关系应该比别的同学更好才对,可你们俩谁都不理谁,却每年总是一个前脚刚走,一个后脚就来,和约好了一样。而且和我聊天的时候,老是套对方的消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肯定每年都不小心‘遇见’过。”

对着高老师,我的心情很放松:“哪里有?就见过两次,一次在高老师家里,他要进门,我要离开;还有一次在楼下,他正在停摩托车,我刚好下楼。”

高老师打趣:“记得好清楚。琦琦的记性虽然好,也不会把和谁碰见的细节都记住吧?张骏,你说呢?”

张骏不说话,只是笑。

我们和高老师像很多年前一样,畅所欲言地聊着天,聊到我的学习成绩时,我说:“期中考试的时候,我有点担心自己是侥幸,过了期末考试,我已经没什么忧虑了。”

高老师说:“我听说你是年级第一的时候,激动了一天,和办公室里每个老师说一中的第一名是我的学生。”

我不好意思地笑。

高老师笑问:“你们下学期就要分文理班了,想过将来上什么大学吗?”

我看张骏,张骏说:“还没认真想过,我爸和我提过两次,希望我要么读商科,要么读计算机。”

高老师问我:“琦琦喜欢清华还是北大?”

“啊?没想过。”我一直心心念念就是年级第一。

“一中的第一不管是不是省状元,清华北大肯定随便挑着上,有时间的时候可以考虑一下哪个学校更适合自己,哪个专业更适合自己。”

我笑了笑,没说话。

从高老师家里出来后,张骏一直沉默着,我问他:“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沉默?”

他却笑着说:“没什么。”

我感觉他心情不好,可他若不想说,我也不想追问。我一边走,一边想一些开心的事情讲给他听。

走到一家小店前,张骏忽地停了脚步:“问你个问题。”

“嗯。”

“去年的今天,你站在那家店铺外面,盯着摩托车看的时候,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站了那么久?”

我呆了一下:“那辆摩托车真是你的?”

“嗯。”

“你当时就在店铺里面?”

“嗯。”

想到自己盯着他的车发傻,我有些不好意思,哼哼唧唧地说:“也没想什么,就……就想起你了呗。”

忽然之间,也说不清为什么,就觉得张骏的心情变好了。

他说:“自从上高中后,你就不再出来玩,一个寒假都没机会见你,知道你肯定会给高老师拜年,那天我就特意等在这里,想看你一眼。”

我的心一阵一阵温柔地牵动,有一种温暖到窝心的感觉:“前年的寒假,我下楼时,碰到你在停摩托车,并非真的偶遇,对吗?”

“琦琦,你还和别的小学同学有这么多的‘偶遇’吗?一次偶遇是巧合,三次、四次偶遇就要靠有心了,整个初三,你见过关荷几次?见过我几次?你不觉得你初中三年见我的次数太多了吗?”

我讷讷地说:“我……我以为是我的目光追随着你。”

张骏替我拽了拽帽子:“这里风太大,别冻感冒了,我们找个暖和的地方。”

我们去吃羊肉串,坐在火炉子前,身上立即暖和了。我咬着羊肉串,满脑子仍在想以前的事情。

张骏问我:“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在想什么?”

“嗯……嗯……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以前究竟有几个女朋友?”

他的脸竟然罕有地红了起来:“你听说过几个?”

“两个,一个是幼儿园老师,一个是跳舞的。后来还有陈亦男、童云珠,不过,我从没看到你和陈亦男在一起,应该和童云珠一样,都是同学们瞎传的。”

“我和陈亦男一起出去玩过几次,朋友们老开我们的玩笑,把我们往一起凑,不知道怎么就越传越真。我从没约她单独出去过,她也从没约我出去过,就是偶尔会给我写信,全是古体诗词,我压根儿看不懂。童云珠和男生玩得很凶,其实一直喜欢的人都是郝镰,我和她百分之百的纯友谊。”

“那……那前两个呢?你喜欢她们吗?”

张骏非常尴尬,不想说,可又不得不说:“你说的幼儿园的老师,我和她玩得很好,可她喜欢的不是我,是我的一个哥们儿,那个哥们儿有点花心,她就老是故意和我很亲密来气那哥们儿,你碰到她喝醉哭泣,都是因为那哥们儿闹的,和我没任何关系,后来她死心了,就不和我们来往了。”

现在仔细回忆过去,不多的几幅画面中,那个女孩的目光总是看着别处,的确从没有真正落在张骏身上。

“真正交往过的女朋友只有一个,就和你打架的那个,她叫林悦。”张骏非常窘迫,“咱们能不谈这些了吗?”

“不行。”我心里最介意的就是她,那一袭飞扬的红裙让我耿耿于怀了很多个夜晚。

张骏没有办法,只能继续交代:“有一次,我去许小波的歌厅,你和他在对唱情歌,你还记得吗?”

我想了一下:“记得。”那是为了庆祝你被人“抛弃”。

“我当时以为你和许小波在一起了,正好林悦对我有点意思,人也长得漂亮,几个哥们儿都觉得她很正点,我就和她在一起了,她和我们能玩到一起,也玩得挺开心的……”张骏四处看了看,问老板要了支烟,“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说了,你以后也别问了。”

烟雾缭绕中,张骏的神情透着冷漠,是我曾见过的“小骏哥”的样子,竟让我有一瞬间的心痛。

“好的,我以后不会再问。”

我不知道他跟着小六的时候究竟干过什么,也不知道他在公安局究竟经历了什么,只知道他对过去的事情很介怀,绝口不提。也许要等到所有的伤痛都真正成为回忆时,他才会愿意告诉我,在此之前,我愿意耐心地等待。

他的神情慢慢柔和起来,把烟摁熄在烟灰缸里,凝视着我,非常郑重地说:“你不是我第一个女朋友,但一定是最后一个。”

晚上,我在日记本上第一次写下:“我想张骏是真的喜欢我,我觉得非常非常非常幸福。”

当年的我无限欣喜地沉浸于张骏喜欢我的认知中,享受着恋爱的幸福。可现在的我想到这段日记,却只有心酸,一边心疼着那个十六七岁的罗琦琦,一边心疼着张骏。张骏恐怕怎么都不会想到两个人在一起那么久了,他那么小心翼翼、全心全意地爱着琦琦,琦琦却直到现在才敢确信他爱她。如果他明白这点,也许他就能理解琦琦表面的坚强,假装的不在乎。

年少的琦琦用情很深,正因深反而越发怕,心底的自卑被放大,总觉得张骏随时会喜欢上别的女孩,再加上亲眼目睹了葛晓菲和其他人在爱情中的悲剧,她的自我保护意识很强,理智上一遍遍地提醒让她的爱带着悲观,像一只紧张的蜗牛,随时准备缩回自己的壳子里。可年少的张骏并不能理解琦琦的复杂心理,他只能根据眼睛看到的去判断,得出琦琦并不是很喜欢他的结论。

3关于爱情的猜忌

这是我们的故事,可我们既未预料到故事的开始,也未预料到故事的结束,我们将它怪责为命运,其实所有的悲欢离合,都由我们一笔一画地写出。

只有在回首的刹那,我们才能看清楚一切的因由,也只有在太迟的时候,才能揣摩出当时的错过。

高二的第二学期开学后,学校分了文理班,原先的班级保持不动,成为理科班,新增加两个文科班,(10)班和(11)班,把所有选择文科班的同学调到这两个班级。

文理分班对我、张骏以及周围要好的同学都没有影响,因为我们全都选择了理科。

我和张骏保持上个学期达成的协议,给予彼此一些独立的空间,不再每天放学一起走,有时候周末,我也可以和林依然、杨军、沈远哲他们出去玩。

张骏很喜欢玩,跳舞、唱歌、打球,样样精通,黄薇也很会玩,他开始经常和黄薇一块儿出去。

刚开始,我并没有在意,可后来,张骏还常常放学后送黄薇回家,我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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