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笑道:“我何曾特特指出是哪一个哪一家呢,鸳鸯姐姐多心了。”
赖鸳鸯脸上一白,还想自辨,却被贾母呵斥了出去。
“老太太,我的这些话很诛心,能不泄露还是不要泄露出去了吧。”
“这不用你说,鸳鸯不是那等不知轻重的孩子。”
赖鸳鸯双拳紧握,回应了一声“是”,垂头退了出去。
贾母似笑非笑的睨着贾琏,“琏儿,你狠敢。”
贾琏笑道:“无非仗着老太太眼光长远,识大体顾大局,不是那等只为了一己私心而置子孙后代于不顾的普通老妇人罢了。”
贾母,史老太太,她是正经侯府嫡女,生长在四王八公最辉煌的年月,其眼光见识绝对不是一味只知高乐的蠢妇。这从太子被废之后,教养元春送入宫中走外戚的路子就可见一斑。
如果没有元春入宫,后被封为贤德妃,延续贾府荣华十几年,贾府早已败落。
在这个时期,贾母仍旧有扶助贾府继续青云直上的心,所以才有今日他和贾母单刀直入式的对话。
此时贾母看贾琏的目光变得温和欣慰,唇角有了几分笑意,“你能想到这些就狠是不错,你出息了,我冷眼看了这些年,也只有一个你跑来我跟前和我说这些心底话。不像你的父亲,假做成了真,一味只知吃酒睡觉,他心里还要怨我偏心你二叔,偏偏的他又不肯说出口,只好自己憋在心里难受,我只冷眼看着并不排解,你知为何?”
贾琏笑道:“父亲自己把自己困在了黑油大门里,他心里认定了,别人说什么都是不管用的。”
贾母眼中泪光一闪,招手道:“琏儿你过来,和祖母坐在一起,咱们祖孙好生说话。”
“是。”贾琏恭敬顺从。
“凤丫头,你也下去。”
“是,老祖宗。”
此时,偌大荣庆堂只有贾琏和贾母二人,说起话来就更直接了。
“我不曾想到,竟是你看的最明白,真的是出息了。我坐在这里,看的比你更明白些,咱们府上人口日繁,事务日盛,主仆上下,安富尊荣者尽多,运筹谋画者无一,其日用排场费用,又不能将就省俭,如今外面的架子虽未甚倒,内囊却也尽上来了[注1]。”
贾母深吸了一口气又接着道:“我有心想做些什么却是有心无力,祖母头上虽顶着个一品诰命的衔儿却终究是个内宅妇人,我管得了内宅也管不严外宅,咱们府上不能乱,你懂吗?”
怕贾琏仍旧不能明白深意,又道:“咱们府上的奴仆多是家生子,你处置了一个就有一窝子跳出来,懂吗?你们贾氏儿郎,并没有一个能真正压服他们的。当年荣禧堂的你父亲可以,如今黑油大门里的你父亲就是个一戳就倒的草包。要徐徐图之,懂吗?”
贾母又道:“实话告诉你,我之所以一力扶持二太太管家,那也是因为二太太身后站着京营节度使王子腾,我为你求娶凤丫头也是这个道理,这下你总该明白了吧,我要借王子腾的势来稳住府中上下。”
“妈,给我尝一个小猴子的鸡蛋糕。”昭儿仗着自己年纪小率先讨要。
兴儿妈高高举着烤盘用自己肥硕的屁股挤开他,笑骂道:“主子都还没吃呢你倒要的紧,滚一边去。”
“你们这些猴儿崽子,一眼瞅不见就作妖,都给我出来,教你们的九九乘法表可背会了?”
听着外头平儿的训斥声小幺儿们嬉笑着都急急忙忙跑了回去坐好。
凉亭里摆了个小黑板,几个凳子,平儿就是教导他们的老师。
兴儿没着急走,偷拿了一个藏在怀里笑着道:“妈,我没骗你吧,我们二爷给你这个前程好不好?”
兴儿妈啐了兴儿一口,满脸笑。
兴儿蹦跶着往外跑,又嘲笑道:“爹和妈再把弟弟弄到宝二爷那里去呀,宝二爷那里可是热头热灶呢。”
“小狗操的,反了你了,有鸡蛋糕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骂虽是骂,脸上笑容一点不减,咧着个大嘴把鸡蛋糕一一拾出来摆盘。
不一会儿丰儿提着食盒走了进来,“孟大娘,进给老太太姑娘们的鸡蛋糕都做好了吗?二奶奶让我来取。”
“做好了,都做好了,这不就是。丰儿姑娘歇着,我来装盒。”
门外贾琏抱着芃姐儿走了进来,兴儿妈见状忙忙的拿起一个鸡蛋糕递过去,陪着笑脸奉承道:“大姑娘,吃。”
丰儿忙半路截了过去,斥道:“大姑娘还在吃奶呢怎能吃得了这个,孟大娘糊涂了不成。”
兴儿妈连忙告罪,轻轻打自己嘴巴。
“不必如此,也是你的好心。”贾琏转脸又对丰儿道:“撕成长条给她拿在手里啃着玩吧。”
丰儿应声照做。
“二爷,我拾掇好了,咱们这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