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弦......断了。
月华突然想起,在她初进宫的时候,那个雪天,她与陌孤寒从文渊阁里撑着伞出来,泠贵妃穿一身红色的宫装,犹如一朵傲雪红梅,从漫天飞舞着雪片的远处连蹦带跳地过来,洒下一路银铃。那时候的她,浑身的朝气蓬勃,就像她浑身的刺一般张扬,令人忍不住会侧目。
太后悲痛地伏在泠贵妃的身上,泣不成声,悲痛欲绝。
月华唤过一旁的檀若:”去跟荣祥说一声吧,看看皇上的意思。”
泠贵妃虽然还没有夺去贵妃的位份,但是她的身份的确是尴尬,又是碍着太后,她委实不敢做主,不知如何安葬。
檀若点头,轻轻扯扯她的袖子,避了太后低声道:“娘娘,那个婴儿窒息时间太长,又是先天不足,怕是难以养活。就算养大,也是痴傻儿。”
月华一愣,轻叹一口气:“你们尽力吧,至于她何去何从,那就不是我们能够定夺的了。”
后来,陌孤寒与太后一同商量过,皇陵泠贵妃定然是不能进的,最终最好的办法,也不过是一把火焚烧了,将骨灰与刚刚诞下的婴儿一同,送去了西北,交由沈家抚养。
沈侍郎虽然被贬,但是有太后关照,应该也不至于太过落魄。
月华同陌孤寒讲起泠贵妃生前弥留之际,同自己说过的话,陌孤寒并不以为意。
毕竟此事已经是罪证确凿,经过邵子卿的亲自审问,泠贵妃也供认不讳,盖棺定论。如今旧事重提,虽然说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是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泠贵妃已然香消玉殒,在勾结喋血堂一事上面,她是否清白,其实也没有多大的追根究底的必要。
只是,那个掌心里有胎记,会浑天罡气的女人还没有找到,就说明,那人还隐藏在皇宫里,始终还是心腹大患。
所以,月华仍旧会将那些事情翻来覆去地想,逐渐从里面剥离出一点疑窦。
比如,褚慕白搜查椒房殿的时候,女刺客已经人去楼空,可是为何偏生就遗落下了杀害林公公的暗器?是疏忽大意,还是有意?
再比如,拘捕林公公提前并未走漏半点风声。那日泠贵妃足不出户,并不知道此事,又是怎么指使女刺客下手的?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小太监赵酒儿的供词,他是极为斩钉截铁地否认,泠贵妃乃是林公公一党的。
接二连三,虽然都是极为细微的疑点,也足以令月华警惕起来。
宫里表面是难得的太平,经常唠叨着人多方才热闹的太后被两个孩子折腾得,已经没有空暇去考虑其他。
三躺六坐八会爬,月份越大,小心眼越多,蕤儿将淘气两字发挥得淋漓尽致,愈加衬托出了翙儿的乖巧懂事。
蕤儿霸道,就连奶娘喂奶的时候,都要一边吃,一边用脚丫踩着另一个,反正不让别人碰。
太后故意抱着翙儿往跟前凑,蕤儿就双腿乱蹬,不依不饶。
陌孤寒唯恐蕤儿讨喜,这么多人宠着,再宠出一个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性子,因此听说以后假装唬了脸,冲着蕤儿凶巴巴地道:“这么霸道,再欺负哥哥,父皇打你屁股!”
蕤儿霸道地窝在月华怀里,瞪着一双毛嘟嘟的眼睛看着陌孤寒,雾气逐渐凝聚,然后瘪瘪嘴,“哇”的一声就哭起来,泪珠子挂满了脸蛋。
“呀,竟然会看脸色了?”月华笑得前俯后仰,打趣陌孤寒:“知道你自己沉了脸有多么吓人了吧?多亏咱家蕤儿还是胆大的。”
太后心疼蕤儿,不满地瞪了陌孤寒一眼,慌忙去哄:“你父皇逗你玩呢,不哭不哭啊。”
竟然还说不得了,这么小就知道拿泪珠子吓唬人。陌孤寒顿时哭笑不得,将脸凑过去,依旧绷着脸:“以后乖乖的,父皇就不吵。”
蕤儿委屈兮兮地看他一眼,将脸埋进月华怀里,仍旧止不住抽噎。
一旁沉默的翙儿,一直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看着陌孤寒,众人的心思全都在蕤儿身上,谁也没有注意他。他突然就探过大半个身子,伸出手就给了陌孤寒脸上一巴掌。
“啪!”的一声,结结实实,格外清脆,打在陌孤寒的脸颊上。
众人全都愣住了,扭过脸去看翙儿,他气鼓鼓地瞪着陌孤寒,毫无畏惧。
俄尔,众人全都哄堂大笑。
“小皇子这是在护着妹妹呢!”
“好家伙,看这胆色,要不怎么说虎父无犬子。咱宫里的侍卫们,让皇上这一瞪眼,都吓得屁滚尿流的,翙儿竟然不害怕!”太后笑得合不拢嘴。
月华掩着唇,望着陌孤寒挨了一巴掌的脸,那叫一个乐。
普天之下,谁敢万岁头上动武?
“我还担心蕤儿过于霸道,将来兄妹二人感情不好,看来我是多虑了。”
陌孤寒撇撇嘴,好像那一巴掌将他打蒙了,这时候方才反应过来:“你们都笑得这样放肆,难道就没有人安慰安慰朕么?”
陌孤寒的反应好像是逗笑了蕤儿,顿时破涕为笑,“咯咯”地笑起来。
而蕤儿一笑,翙儿竟然也勾勾唇,咧开嘴,极为开心。
太后无奈地摇头:“这小丫头可究竟是随了谁的性子,如何就这样顽劣不堪?多亏了翙儿有个做哥哥的样子,处处让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