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雅婕妤第一眼看见鹤妃死气沉沉的尸体,就触目惊心,心里一阵惊恐,恨不能离得远远的。
如今皇上又听从月华的建议,将鹤妃的后事交到她身上,心虚的她单纯就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
陌孤寒已经转身走了,月华从她跟前过去的时候,小声叮咛:“鹤妃留给皇上一封血书,说她死得冤枉,死后化作厉鬼,也会回来报仇。雅婕妤可要记得好生超度超度,免得鹤妃的怨气不走,果真就折腾出什么动静来。”
雅婕妤冷不丁地就打了一个寒战,牙齿也咬得“咯咯”作响。
泠妃也“啧啧”连声:“我也听说这怀孕的女人是不能往灵前凑的,否则,一旦冲撞了,死者会走得不安心,甚至,坟都会炸开。鹤妃又是睚眦必报的性子,我还是躲得远一些,免得她小肚鸡肠,再记挂着以往的一点恩怨。只能辛苦雅婕妤了。”
雅婕妤勉强地扯扯唇角,比哭还要难看。
天色已然昏黄,西方的天际还残留着一缕如血晚霞。红得诡异,妖艳欲滴,而且奇形怪状,格外狰狞,就像两只巨手,狠狠地攫住了她的心。
雅婕妤最怕这个时候,触目皆是一片昏黄,万物都逐渐失去原有的光彩,显得有些凄凉。
老人说,黄泉路上就是这种颜色,没有生机,满是颓废,好像是漫天荒芜的黄沙。
有婆子上来请示:“婕妤娘娘,天色不早,趁着还没有天黑,快些将装裹的衣裳换了吧?一会儿身子僵了,就不好穿戴了。”
雅婕妤畏惧地看了一眼鹤妃和纤歌的尸首:“你们按照规矩来就行,不用请示我。”
婆子恭声应是:“还要多嘴请示一声娘娘,停灵在哪里呢?”
“停什么灵?”
“按照规矩,今日新丧,要停尸三日,方才入殓,停灵七到四十九日,查黄道吉日,方才发丧。如今鹤妃娘娘已经出了悠然殿,又是从冷宫里去的,这停灵的地方......”
雅婕妤微蹙眉头:“皇上交代按照妃子规制办,就是给个体面,就依旧在悠然殿里停灵。不过这时间么,皇上也吩咐了要一切从简,如今泠妃与皇后娘娘又都身怀龙胎,丧事越快越好。所以,就停灵三日便发丧吧。”
婆子有些为难:“可是这金铺银盖,凤冠霞帔,裙氅玉蝉什么的,预备起来可都要功夫。三日时间......”
雅婕妤便勃然大怒:“你没看到皇上适才那般堵心么?鹤妃停灵一日,皇上就要多难过一天,早些操办完了,皇上也就从心里放下了。通知内务府加派人手赶工就是,我就不信堂堂一个内务府,就没有准备个现成应急的。实在不行,到外间丧事铺子里买。”
雅婕妤一顿数落,婆子唯唯诺诺地退下去,哪里还敢争辩?
雅婕妤心里窝着一通火,不知道往哪里发泄,阴着一张脸。偏生这琐碎事情又多,不断有人上前请示,片刻脱身不得。只是不敢往鹤妃跟前凑,远远地站着,指挥得宫人团团转,心里愈加浮躁。
鹤妃的尸体运回悠然殿,停在逍遥床上,纤歌的则在院子里搭了一个临时的棚子。
婆子们端了淘米水给鹤妃换装裹,塞饭食,不断有窃窃私语的声音钻进雅婕妤的耳朵里。
“这人已经死了这么久,又是天寒地冻的,怎么身子还软绵绵的?”
“可不就是,外面那丫头是死在后头的,早就冻得硬邦邦的,身上的血衣都是用撕扯开的。”
“看这肉皮,这样水灵,好像这血管都看得清清楚楚。”
“果真怪事,栩栩如生,就好像成仙了一般。”
雅婕妤心里积郁的火气再也忍不住,冲上前就给了那说闲话的婆子一巴掌:“死者为大,更何况还是宫里的主子,你们竟然还敢悄声议论,简直就是活腻歪了。”
几个婆子没提防给她听了去,吓得跪在地上,噤若寒蝉,连声求饶。
雅婕妤泄了心里的火,眼睛就忍不住也瞟了一眼,跳跃昏暗的烛光下,见鹤妃的肌肤此时比那白玉还要清透,泛着一股青灰,不知道是肌肤原本的颜色,还是血管透出的。
眼睛再不由自主地向上瞄,却被吓得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鹤妃的脸此时揭下了蒙面红巾,婆子正在用刨花水和头油给她梳头,开脸。她的五官狰狞扭曲,凸目呲牙,明显恨极。而且就连含的玉蝉也露出一角在外,好像是食人的血盆大口,仍旧在咀嚼骨肉一般。已经完全看不出鹤妃原本的样貌,简直犹如地狱恶鬼。
雅婕妤就在那一刻,手脚冰凉,慌乱不已,几乎是逃一般地出了大殿,感觉身后有黑影在步步紧逼地追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