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车后面一个长长的拖斗,除了两边的围栏什么都没有,却已经挤了几十号人,司机还在那里扯着嗓子念了一串会经过的村镇。许娅筠听到熟悉的地名,也顾不上犹豫,赶紧交了车费,在司机的帮助下爬上了货车。
她怕错过了这辆车,等下一趟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许娅筠打算先去爷爷家,在林洋镇下面的六元村。
车上人大多都是林洋镇的,看到她一件行李都没带,也不像是回老家过年的样子,就有人问她去哪里。
许娅筠看着尘土飞扬的地面,有气无力的回答:“我爷爷说他老家在六元村,只是几十年没回过老家了,让我替他回来看看堂爷爷他们怎么样了。”
有个年轻人立刻道:“我就是六元村的,你堂爷爷叫什么名字?下了车我带你过去。”
许娅筠确实有这么个堂爷爷,还是前两年爷爷生大病,在手术室跟他们说了这件放不下的往事,许娅筠才知道爷爷小时候还有个堂哥,在爷爷的大伯去世后,伯母带着堂哥改嫁到外地了,从此几十年杳无音讯,爷爷就怕手术挺不过去,想在去之前最后见一眼自己兄弟。
不过直到许娅筠穿越过来,这个堂爷爷也依然没出现,所以许娅筠找的理由不用担心被拆穿。
许娅筠不记得堂爷爷叫什么名字,只跟年轻人说了她爷爷的名字,“我爷爷说堂爷爷叫许广根,你认得吗?”
年轻人想了想,摇头,“我们村没有叫许广根的大爷。”
“怎么会没有呢?”许娅筠腾地站起身。
年轻人以为她不相信自己,立刻解释道:“真的没有,我们村姓许的都就两户人家,一个叫许大年,一个叫许树,再找出第三个姓许的大爷我跟你姓。”
许娅筠脸色一变,“许家在六元村不是大姓吗,怎么才两户人家?”
不用年轻人回答,之前问她的大姐都笑了,“姑娘,你爷爷该不会记错了吧?我们村就在六元村隔壁,我都知道六元村的大姓是刘,外姓人都是后来搬过去的。”
又有人笑道:“别说六元村了,整个林洋镇也没几户姓许的啊,咱们这边不是姓林,就是姓刘姓杨的,要不怎么叫林洋镇呢!”
许娅筠脸色发白的靠在栏杆上,爷爷一家真的都不在了吗?
虽然许娅筠不在状态,之前答应带她去找人的小伙子还是很热情的带她下车了,一边走进村子,一边道:“真的没有许广根,不信我带你去过去看看,许大年他们家就在我家隔壁,先带你去他家问问。”
临近过年,农村也闲下来了,农活都忙完了,家务活有女人在干,男人们大多在外面晒着太阳玩玩牌,三三两两的小孩在大人群中穿梭。
许娅筠看着这些本该是她“玩伴”的小孩,试图从他们脸上找到一分熟悉感,看的越仔细,心就越沉到了谷底。
没有一丝似曾相识,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男人或是女人,她从这些人身上找不到任何相识的影子。
就好像记忆中的那个自己,根本不存在一样。
不用再进去了。许娅筠停下脚步,跟不知名的年轻人道了歉,转头离开了这个全然陌生的村子。
许娅筠在路边等了半天,等到一辆拉客的拖拉机,去了她外公所在的村子。
结局都一样,她记忆力的那些人全都不在了。这个时候许娅筠心里已经有准备了,仔细想想,从她刚走进记忆里的故乡起,就已经出现端倪了,印象中并不存在的宾馆,学校旁边的小餐馆,还她父母单位那些她本该很熟悉的叔叔阿姨们,也全都变了模样。
这个世界里并没有许娅筠,所以与她有关的一切都消失了。
回到宾馆的许娅筠开始收拾行李,把衣服一件件从箱子里取出来,又一件件叠好放回去,最后衣服还没叠好,人已经泣不成声了,许娅筠把头埋进衣服堆里。
这是她最后一天做许娅筠了,从明天起,离开这座不再是故乡、也不会是归宿的城市,她就是许昕华,真正的许昕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