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仪殿内,十二名织染宫女手中捧着刚制成的新衣,一字排开站在殿内。
袁缨月正笑吟吟地搀扶着太皇太后,把新衣一件件指给她看:“都是按照太皇太后定下的图样,嫔妾亲自看着她们裁制的。”
宫女手中的新衣飘逸而不失庄重,布料都用的是新织的上好绫罗,质地密实却又轻软顺滑,显得见是予星用心织成的。衣衫上刺绣的飞禽走兽,爪牙尖利,翅羽分明,都是由织染坊里绣工最好的绣娘一针一线绣成的。
太皇太后微微点头:“好孩子,你做事很精细。”
袁缨月略带羞赧地低头:“嫔妾不敢居功,一来是太皇太后教导有方,二来也是织染坊的姐妹们辛苦,嫔妾不过是在中间传个话罢了。只是时间上慢了些,尚服局、尚工局都在忙着赶制万寿节要用的东西,所以嫔妾就叫织染坊的姐妹们自己动手缝制了,连这上面缀的东珠、配的金环都是织染坊自己去采买的。”
后宫各部之间的倾轧,早在甘织宫时,冯妙就听予星说起过。想必是因为尚服局和尚工局不肯配合、借故刁难,袁缨月才故意这样说,不但安抚了织染坊的人心,还不动声色地在太皇太后面前告了一状。
冯妙环顾一圈,果然看见不少妃嫔都在,唯独近来被分派去掌管尚服局和尚工局的卢清然不在。冯妙用手拨着头上的发簪垂下的金丝,心里明白,早先入宫时,卢清然最早承宠,没少欺侮袁缨月,现如今轮到袁缨月来寻个痛快了。
她站起身,随意展开两件衣裳看了看,转身对袁缨月说:“妹妹亲自看着督造的衣裳,果然件件都是好的,只是衣袍上的刺绣,好像比图样上的略大了一些,看着不大一样呢。”
袁缨月面上怯怯的,口中却一点也不退让:“姐姐有所不知,我想着这些新定的官服,是要在西郊祭祀时使用的。听说祭祀的场所十分宽阔,我特意把衣袍上象征身份品级的刺绣,加大了尺寸。这样远远地看着,才更显得威仪庄严。要是有什么不妥当之处,还请姐姐教我。”
冯妙笑而不语,袁缨月自然不肯照着图样一模一样地做,因为那图样都是冯妙亲手画的,照猫画虎哪能显得出她的伶俐能干,总要想法子改动一些才好。
袁缨月如穿花飞蝶一般回到太皇太后身边,扶着她的胳膊说:“嫔妾早先派人去王府里问过各位王妃,衣裳的尺寸都是照着各位王位的身量做的。不同尺寸的也多预备下了几件,到时候万一有个什么变动,也免得一时措手不及。”
太皇太后点头:“你做得很好,等春社日过了,哀家再赏织染坊的人。”
冯妙走到太皇太后另一边,侧着头看向袁缨月:“妹妹心细如发,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东西准备得如此妥帖,当真是不容易。”
“姐姐谬赞了,”袁缨月用袖口遮住小巧的唇,眼中笑意盈盈,“幸亏从前在家中时,曾经帮着母亲给家人准备过四季衣衫,要不然,我也害怕辜负了太皇太后的信任呢。”
冯妙恬淡地笑望着她说:“妹妹不必自谦,既然衣裳都已经如此好了,快把准备的冠冕、玉饰、腰带和香囊也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界吧。”
话刚说了个开头,袁缨月的脸色就忽然变了,双眼惊惶地闪烁,连手指都不自禁地捏紧了。
冯妙装作全没看出她的异样,不疾不徐地接着说下去:“对了,不知道祭祀时宗亲用不用佩剑,妹妹打算从宫中一并赏下去,还是让亲王用自己平常的佩剑?哦,还有香囊里配什么香,妹妹是写了香料方子,让王府自己去准备,还是在宫中制好了分发下去呢?”
袁缨月一脸惊恐地看向太皇太后:“我……我……”她只顾着把注意力放在衣衫上,全然忘了“衣冠”二字,除了衣裳,还包括冠冕。
大魏建国后,鲜卑宗亲早已经不再髡发,平日上朝时也会戴冠。可鲜卑金冠与汉制的冠冕有很大的不同,多喜欢用鸟兽做装饰。像老臣任城王,平常就喜欢佩戴一顶飞马鹿角金冠。腰带、玉饰也是如此,造型古拙,并不适合与新制的官服相配。
“莫非这些东西还没做成?那妹妹可要紧着些了,还有三天就该用了。按理说,今天就该把整套衣装给各位王爷送去试穿了,要是有什么不合身的地方,也好修改。”冯妙故意这样说,打制金冠、雕凿玉器,都是最花功夫的,三天时间已经无论如何也不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