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侍在一边的初宁,抬手止住了忘忧的动作,自己盈盈几步走上前来:“兽的事儿,就该兽来解决,不如把这只食铁小兽送到宫中兽苑去吧,人留下来,继续把酒言欢,如何?”
景寒见站出来的是个穿着宫女服饰的小姑娘,有些轻蔑地抬了抬下巴:“你是谁?”
初宁在木笼前面停住:“我是这宫里寻常侍奉的人而已,就跟你替你家小公子送礼一样,我现在替我们东齐的小公子收下,待会儿再给你准备回礼。”
她这话说的并没有错,内神官只在宫中侍奉东齐王室,只是景寒见她年纪不大、衣衫也寻常,想当然地认为她只是普通的宫女,心里就像梗了根刺一样不痛快。
初宁看见他的瞳孔猛地缩进,便知道他心里起了怒意,同时也料定自己猜得没错,景氏这种传位幼子的方式,看似稳定,其实这些年长的儿子心里,已经非常不满了。
景寒抬手在木笼上拍了两下,木笼前方的大门忽地敞开,那只食铁兽直冲出来。初宁刚听见景寒说了一声“那就接好了”,高大的猛兽已经在她面前一尺处,张开大口就朝她头顶咬过来。
食铁兽离开笼子,站直了身子,比原来更加高大,脚掌落下时,震得房梁跟着簌簌抖动,陈年积灰都掉落下来。
初宁缩头躲过,接着手脚并用,钻到一只四足大鼎下面去了。食铁兽像发了狂一样,对初宁紧追不放,一口咬在大鼎上,直接咬掉了半面。
景寒在一边抄着双手看着,他的本意就是要借着这只兽给东齐一个下马威,等闹得差不多时再出手制住它。东齐王室先出了丑,再谈什么条件都会落了下风。不过这会儿既然有个没名没姓的小宫女自己撞上来,撕扯了她见点血也没什么,他不信东齐会为了一个小宫女跟景氏为难。
食铁兽举起大鼎,像吃点心一样,轻轻松松几口送进了肚,一转头又朝初宁扑过来。
初宁半跪在地上,从头上取下一根银簪,朝着食铁兽晃了晃,食铁兽伸出生满倒刺的舌头,舔着嘴紧紧盯住了那根簪子。初宁抬手划了一道弧度,那根簪子脱手而出,正戳景氏小公子面前的小案上,食铁兽“嗷呜”一声扑了过去。
景颂毕竟是个孩子,起先看着猛兽追着不相干的旁人,还能镇定自若地坐着吃果子,等猛兽蹿到自己面前,也跟寻常孩子一样,吓得“哇”一声大哭起来,鼻涕眼泪一起抹了满身。
景寒脸色一变,要是景颂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回去不好跟父亲交代,从怀中取出丝绢卷成的长绳,箭步上前跳到食铁兽背上,把它两只肉呼呼的翅膀牢牢捆起来。
任何猛兽都有自己独有的弱点,只要制服了这处弱点,就可以随意驱策它了。捕猎、驯服的过程,就是不断试探猛兽身上弱点的过程。
初宁此时才从容地起身,唇角微微上翘。早在景寒刚刚唤出那只食铁兽时,她就已经仔细观察过了,景氏向来是晋国重要的武器供应者,来的人却不带任何金属饰物,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食铁兽以金属为食,这一只估计已经饿了好几天,见到铜鼎银簪之类的东西就要扑上来。她便顺势用一根簪子,把食铁兽引向了景颂。
景寒略显烦躁地叫人把食铁兽带下去,回身看见景颂还在抽抽噎噎地哭,心头又拱起一股火,压低了声音呵斥:“哭什么,让人看笑话!”景颂只好把抽泣硬生生咽了回去,身子还在控制不住地一抽一抽。
初宁回到忘忧身后,贴着忘忧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忘忧招手叫姜忘欢过来,从自己面前的盘子取出一只红红的果子,递给他叮嘱了几句。
姜忘欢握着果子走到景颂面前,一脸天真无邪:“不要哭了嘛,那只大熊我收下了,这只果子给你吃。”见景颂犹豫着不敢接,姜忘欢把果子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又递过去:“很甜的。”
景颂抽泣着接过来,尝了一口,破涕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