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长武回到家里,先扶起苟长文喂了水,再扶着他卧下,自己也跟着坐了下来。偷眼看了兄长几眼,几番挣扎终是开了口。
“刚才官人与小娘子捆了一强人出了趟门,不多时便回转了,也不知去做了甚?大哥……俺刚才跟大家说……俺要跟着官人报救命之恩了。”
“他们可说了什么?”
“……他们都不喜,还将野猪与闹贼之事都算到了官人头上。”
“恁怎看?”
“这与官人无关,都是大爹……与俺做下的错事。
若不是大爹逼着哥哥们上山,不会招来野猪。若不是俺去寻里正评理,便不会招来强人。一切因由都因俺们而起,贵人只是受了无妄之灾。
俺没想到里正会是如此腌臜恶人,若早知道……绝不会去寻他说求,如今害的村人受灾,心里万分过意不去。
大哥,俺知道不对,可……刚才终是没能说得出口,俺……俺不敢……”
“嗯……以后做事不可鲁莽,若无今日之事,本来哥哥也想替你遮掩一二,可如今……此事明日定要告诉大家,长武,即便再怕,也万不可避责,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为,恁一定要记住。”
“……是,哥哥。”
苟长武先是害怕的缩了缩,可一见兄长犀利的目光,慢慢由羞愧到倔强,最后好似想开了般,郑重点头答应一声,继而打开心结轻松的笑着道:“待以后与官人说话无碍之时,定要再说与他听,并自行请罪,大哥看如何?”
“唔,本该如此,恁已下了决心跟着他们走?”
“唔,俺心意已决。如此留在村里每日见到大家只会更添心伤,不若出去多努力些,也好为哥哥们寻个前程。”
“恁可知到时要签下身契,此后生死不由己,子孙皆为奴?可有想过他们要回哪里去?或离此地千万里远,到时再想回返千难万难,那也要去?”
待苟长文立目喝问,苟长武顿时慌了神,眼泪又下来了。
“哥哥……”
“唉……”
苟长文伸手擦掉弟弟面上的泪,心内百感交集,从小一慌神就要哭的毛病何时能改?
“恁这爱哭的毛病定要去掉,否则多有弊害。”
“俺晓得了……呜……大哥,如何是好?呜……”
苟长文擦泪的手停了下来,那泪仿佛无论如何也流不尽。
“恁为何如此执着?”
“呜……俺就是为了报恩,想着不成心里就难受的紧。若说还有别的,换个人想带俺走俺都不走,哪怕老死在这山沟沟里。可若是官人,哪怕吃些苦俺也是愿意的。且至少跟着官人不用担心打骂……应是不用担心忍饥挨饿,也不用担心被卖掉。大哥,俺……俺还想以后长大了也成为像官人那样的人。”
苟长文心里念叨官人那样的人是啥样的人?难道不该是成为哥哥这样的人?他也未曾想到弟弟竟如此推崇那人。
“如此信任?”
“嗯。”
苟长文看着弟弟抹着泪狠点头的样子闭了闭眼,弟弟如此天真且倔强,即使再聪慧也仍是孩童心性,怎生是好?
救命之恩……救命之恩……
“罢了,大哥终归不愿你难过,既然你不好选择,那哥哥便陪你走这一遭吧。”
苟长武一双凤眼瞪的老大,不敢信自家大哥刚才说言。
“大……大哥,恁……说啥?”
苟长文低声一笑,略动了动趴的舒服些。
“明日还要早起,还不早些睡?”
“早起?早起作甚?”
“恁说作甚?”
“作甚?”
“恁想作甚便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