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傻了眼,轩辕族能打仗的大将们都在这里了。
轩辕王与知未相识于微时,知道他沉默寡言却言必有意,对众人挥挥手,“你们都先退下吧。”
殿里只剩了象林、尹朱、知未。
轩辕王对尹朱吩咐:“把关于中容的事情都给知未讲一遍。”
尹朱看着玱玹,轩辕王说:“不用回避他。”
尹朱说:“多年前,高辛王仙逝,少昊下令幽禁中容,陛下命我秘密联络中容,尽全力帮他与外界传递消息。陛下被赤宸重伤后,吩咐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帮助中容逃脱少昊的幽禁,我们牺牲了一百多名自小训练的顶尖高手才帮助中容逃脱。之后的事情顺理成章,中容拥兵自立。估计少昊也猜到我们在暗中支持中容,所以迫不得已放弃了中立,与我们签订血盟,承诺出借神族士兵,共同对付赤宸。”
象林和知未早知道轩辕王的老谋深算,虽然意外,并不吃惊,玱玹却震撼地看着爷爷,原来一个落子,需要算到好多年后,他人不用的弃子,却会成为自己的绝招。
轩辕王说道:“轩辕如今的形势表面上看很糟,其实并不是那么糟,赤宸看着刚猛,但过刚易折,过猛易伤。短期战役比拼的是军队勇猛,长期战争比拼的是国力财富。神农毕竟国破,百姓离散,财富又都集中在贵族手中,贵族却已经都归顺了我们,剩下几个冥顽不灵的也是各自为政,并不与赤宸合作,赤宸不可能有长期的物资补给。赤宸深谙兵道,肯定知道这点,所以他一直采用血腥手段快速推进,每次战役都想速战速决。”
屋内的几人这才有些了解赤宸,原来他的凶残事出有因,也是一种用兵之道。
轩辕王说:“赤宸的凶残让他打败了轩辕,却也让天下对他心寒,轩辕的军队和百姓都深恨他,我们只需要一次胜仗挽住散乱的人心,就能扭转形势,让仇恨变成士气。只要一次胜仗!”
殿内几个绝望的人都燃起了希望,激动地看着轩辕王。
轩辕王看着玱玹,淡淡笑道:“人的命运归根结底是由自己决定。上一次,我输了,其实输给的不是赤宸,而是我自己的性格。这一次,赤宸如果输了,也不是输给我,而是输给他自己的性格。”
玱玹心中暗惊,知道这是爷爷在教导他,反复品味着爷爷的话。
象林瓮声瓮气地说:“说来说去就是要打败赤宸,可这就是最难的地方,我也不怕你们嘲笑,反正我肯定打不过赤宸。”
轩辕王问知未:“你刚才意有所指,不害怕赤宸的大将在哪里?”
知未说:“尹朱,派人去把应龙请回。”
尹朱说:“已经派很多人去过了,可他都谢绝了。”
知未说:“你没派对人,妖族重义,应龙是为此离开轩辕,要想他回来,自然也要从此着手,你应该求王姬去请应龙回来。”心中却十分诧异,论驾驭人心之术,天下无人能胜过轩辕王,他能看透的事情,轩辕王怎么会看不透?为什么轩辕节节败退,哀鸿遍地,轩辕王却弃应龙不用?
轩辕王的视线淡淡扫了过来,知未立即低头,轩辕王道:“应龙固然是猛将,但他的身份并不适合做主帅,不能令三军追随,我们必须找到一个既名正言顺,又能令应龙敬服的人做主帅。”
象林情急地问:“谁?唯有青阳殿下合适,可他重伤。”
轩辕王眼中掠过悲痛,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的女儿,轩辕的王姬——轩辕妭。”
尹朱和象林彼此看了一眼,想起了缬祖。缬祖的几个孩子虽然性格各异,却都有父母的天赋,很善于打仗,连性情温柔的仲意都是天生的将才。
轩辕王说道:“珩儿这孩子有些像我和阿缬年轻的时候,可惜并没有我和阿缬年轻时的雄心。如果不是我这次突然受伤,一直要靠她的药石续命,只怕她早已经离开轩辕了,我在她眼中并不是个好父亲,如果我命她出战,她肯定会拒绝。逼急了,只怕她会像对少昊一样,直接昭告天下,与我断绝父女之情。”
尹朱和象林想到缬祖和彤鱼氏的千年恩怨,都忍不住叹了口气:“如何才能说服王姬领兵?”
轩辕王看向知未,“你能说服她。”
知未默不作声。
轩辕王道:“不是我想逼迫自己的女儿,而是我和赤宸、轩辕和神农之间不是生就是死。亡国灭族之祸就在眼前,我们都已经无路可走。知未,难道你忘记了自己曾经历过的切肤之痛了吗?难道你想要轩辕的子民承受那样的痛苦吗?难道你忘记了我们为什么创建轩辕国吗?”
知未抬起了头,直盯着轩辕王,这一刻,彼此都知道对方已经了然于胸。轩辕王知道知未已经察觉了他的计谋,知未也明白轩辕王知道他察觉了。可轩辕王丝毫不紧张,因为他已经把知未逼到了无路可走,轩辕王驾驭人心之术的确天下无人能及。
半晌后,知未跪下,“我会去说服王姬。”
一封陌生的来信被送到了朝云峰,说是给王姬,可竹简上面什么都没有写,只有一个地址,朱萸念着地址问阿珩:“你有朋友住在这里吗?”
阿珩摇头,“没有。”
朱萸把竹简扔到案上,一块残破的布片掉了出来,“咦,这是什么?看着倒像是用血写的绝笔信。”
阿珩一把拿过,鲜血已经发褐,但字迹间的澎湃力量依旧扑面而来。
已经过去了好多年,但那悲壮的一幕依旧清晰如昨日。一百名轩辕族的战士从贴身衣服上撕下一片,用自己的鲜血和亲人诀别后,毅然冲入了洵山,最后或者被杀,或者葬身于火山,是他们用年轻的性命换取了若水四千勇士和昌仆的生存。
阿珩定定地看着,这封血书的署名是“岳渊”,她仍记得那个少年,第一个站出来,慷慨陈词,稳定了军心;第一个冲进了洵山,从容赴死;最后不惜放弃抵抗,把全部灵力化作信号,向她示警,指明了炎灷的方向,否则只怕她和赤宸都会死。
这样的少年死就那么死了,永远不可能像炎灷一样,被世人铭记和传颂,可正是无数个这样无名的勇敢少年才支撑起了一个国家。
阿珩立即叫了阿獙下山,依照信中所写的地址而去。
赤宸的军队已经到了黑水,为了躲避战火,百姓们纷纷西逃,轩辕城外聚集了无数这样的人,住不起客栈,也没有亲友可以投靠,只能宿在荒林间。轩辕城白日里温度还好,一到晚上就十分寒冷,吃不饱,穿不暖,命硬的扛了过去,大部分人无声无息地死了,没有墓地,坟堆就起在死去的地方。
小孩子们还不懂疾苦,一边饿着肚子,一边仍然玩得很开心,在坟堆间奔跑戏耍,但他们不知忧愁的笑声只是凸显出了人世的无情。
阿珩看到一个和小夭差不多高的女孩子,呆呆地坐在一个坟堆旁。
阿珩不禁走了过去,小女孩仰头看着阿珩,喃喃说:“我饿。”
“你爹呢?”
“去打仗了。”
“你娘呢?”
女孩子指指坟堆,满脸天真,“娘在下面睡觉。”
阿珩心中一酸,抱起小女孩,看着满山坡衣衫褴褛的人,有一种头晕目眩的难受,这还是那个她自小生活的美丽轩辕吗?
知未走到她身旁,把一块饼子递给女孩。
“谢谢爷爷。”女孩子把饼子小心地分成了两半,一半藏到怀里,拿着另一半吃。
知未不解地问道:“怎么只吃半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