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嫂道:“大哥.你不要装聋做哑.你在城中岂能不知道他两个的姓名.是我兄弟.就偏偏不是你的兄弟.”
孙立被母大虫这般一顿略带数落的责怪下來.有些摸不着头脑.认真地问道:“我并不知婶子说得是哪两个兄弟.”
顾大嫂收敛了脸上的神色.颇有恳求意味.语气略急地说道:“哥哥在上.今日事急.只得直言拜禀了:我所要救得兄弟.不是别人.正是我的两个表弟解珍解宝.这两兄弟被登云山下毛太公伙同王孔目设计陷害.早晚要谋他两个性命.我如今和这两个好汉商量已定.要去城中劫牢.救出他两个兄弟.都投梁山泊去入伙.恐怕明日事发.先要连累哥哥.因此我只推患病.请哥哥嫂嫂到此.推心置腹.若是哥哥不肯同去时.我们自去山梁山泊去.如今这天下也有分晓.绿林军在西北边上将朝廷打一片惨败.毫无还手之力.这绿林军如今站得稳了.日益壮大.保不准会东进南下.到时候.逐鹿天下.这朝廷能耐之若何.”说到这里.顾大嫂看见孙立的脸色已经变了.甚是震惊.甚是忧虑.顾大嫂意识到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当下便将话头撤回來.说道:“长远的不说.且看眼下.这朝廷的规矩.哥哥在官场上厮混.最是明白这里面的猫腻.更是晓得这里面的门道规矩.这向來犯事.衙门都讲究个连坐.走了的到沒事.留下的却要受罪.常言道:‘近火先焦’.倘若我等害的哥哥替我们吃官司、坐牢.那时沒人送饭來救你.哥哥尊意如何.”说罢.顾大嫂底下头來.很是惭愧.
孙立听得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颇有些天旋地转.他怎地也沒有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事牵连到自己身上.怔了怔.才颇有不满地说道:“我是登州的军官.说的狂妄些.在登州兵马里.也有我只手遮天的地方.他们怎敢那般对我.”
孙新看着哥哥不肯.也在意料之中.当下叹口气说道:“哥哥.纵然你我都在军中.可是.说白了.还是在都尉的手下过活.那上面的行径素來不甚光明.他若是想要咱们的命.还需亲自动手么.再说.这劫狱.可不是寻常的打劫.踩着刀尖走.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我等若是下手不利.当场暴毙那也算了.哥哥狠心在兄弟身上戳个几刀.也能装一次大义灭亲.但若是兄弟侥幸逃得脱了.那急昏头的县令必然叫都尉來那你开刀.以此堵住朝廷的追责.到时候.劫狱的就不是我等了.就是你了.此刻坐在县衙里的那些个孔目.到时候必然大笔一挥.编出一场串联匪人暗中谋反的故事來.”
“住口.”孙立听得脑上青筋暴起.显然已经沉浸在了孙新所言之中.这后果的严重.沒人比他更明白了.孙立鼻子好似斗牛一般.喘着粗气说道:“好哇.好哇.他要是敢动我一下.我就反了他.先快刀乱麻.杀进衙门去.他们手段黑.须知我也不是吃素的.”
“那时哥哥造反.何不现在与我等同行.”
孙立哼了一声.沉默下來.不言不语了.
顾大嫂不知道孙立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见他不说话了.当下便要激他一激.喝道:“若是哥哥不肯……那我今日便和哥哥并个你死我活罢.”说罢顾大嫂双手撩开外衣的下摆.从身边挈出两把快刀來.站在身后的邹渊、邹闰也自各拔出短刀在手.整个屋里顿时变得火药味十足.
孙立环视一圈.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婶子且住.休要急行.待我等从长计较.慢慢商量.”乐大娘子沒有丈夫这般镇定.惊得半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來.
顾大嫂看孙立妥协了.欲擒故纵地又说道:“我晓得哥哥心里不愿去.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勉强.先送嫂嫂先行.我们自去下手.”
“都到这个地步了.休要再说这等话.都是一家人.焉有不去的道理.”孙立说道这里.顿了一顿.还是有些像劝解地说道:“救他兄弟两个.不一定要劫狱.我等凑些银子.破财消灾.也无不可.何必这般铤而走险.”
顾大嫂紧紧抿抿嘴.有些沒好气地说道:“哥哥素來爽快.怎地现在变得诺诺弱弱.嫂嫂弟弟.就是你那小舅子乐和已经将里面的情况都告诉我们了.若是能上下打点救得一条命.我们哪会想出这般法子來.除了劫狱.再无第二条路走.”
乐大娘子一听.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丈夫拿主意.现在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让人好生为难.孙立叹了一声.说道:“既然非此不可.那也待我回家去收拾行李家财.也到牢里看个虚实.方可行事.”
顾大嫂摆摆手说道:“哥哥.乐和兄弟已经将里面的虚实都透风与我们了.前去劫牢时.再去取行李不迟.”
孙立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众人既然已经如此死心塌地.我怎地推脱不管.终不成……日后倒要替你们吃官司.罢.罢.罢.现在一起商议.做了便是.”
当下众人聚在一起商量行事.孙立先叫邹渊回登云山寨里收拾好财物马匹.带了那二十个心腹的人.來店里聚齐.邹渊领命去了.孙立又差孙新进城里來和乐和交代一番.两下暗中约定了行事的时辰和进退的路线.同时由他暗通消息与解珍、解宝得知.好提前做好准备.
次日.登云山寨里邹渊收拾好了金银.自和那二十人前來相助.孙新家里也有七八个知心推腹的伙计.以及孙立带來的十数个亲近军汉.共有四十余人.母大虫这时候再看.觉得这事有七分把握在手.
孙新就此将店里最后的两口猪.一腔羊都宰翻了.倾尽好酒.让众人饱餐一顿.饭后.大家按着先前定好的计策就此分头行事.
顾大嫂贴身藏了尖刀.扮做个送饭的妇人先行去了.孙新跟着孙立.邹渊领了邹闰.带了手下的人.分作两路进了城去.不动神色地往城西的府牢的方向去了.
且说当日乐和拿着水火棍正立在牢门里的石狮子嘴边.只听得一窜铃子响过來.
乐和抬头.看见是一个妇人.便不等身后的把守开口.便上前來将水火棍横在面前.挡住那妇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喝道:“什么人..”
顾大嫂留露出一副乡下可怜巴巴的老实样來.说道:“送饭的妇人.”
乐和冷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将顾大嫂的饭盒揭开來.从里面端出一盘尚有热气的菜.拎出一角酒來.咧开贪婪的嘴脸说道:“去吧.”
顾大嫂可怜地说道:“官人.这……这是送与我那可怜的丈夫的.你们……”
乐和哪里理会她.转身招呼那两个把守的狱卒一同來吃.见那婆娘烦扰.便回头喝道:“你也不是头番來了.怎地这般不懂规矩.这里面不还有一盘可吃么.若是再去滚.叫他半点都吃不着.”
顾大嫂听了.识相地闭了嘴进了牢里.那两个狱卒看着乐和喝骂那妇人.也不过问.那两个狱卒谢了乐和便吃将起來.
狱卒见乐和不吃抬脚紧跟着那妇人要进去.一个狱卒喝了一口酒.问道:“兄弟.你哪去.不能來吃些.”
乐和淫乐地笑了说道:“酒肉如何堪比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