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喜欢这种纯粹的、简单的生活方式。
不止是说话、做事简单直接,就连招待客人方面,也是如此的爽朗热情,而且是持久性的热情。
原本按照温朔对现代社会的了解,热情好客无论到了哪里,谁都能做得到。但,那只是最初的热情好客,以最好的酒肉条件,招待客人吃饭住宿。可一天,两天可以,三天,四天,甚至更久呢?
那就是客人不懂事了!
然而在其木格的家里,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温朔觉得其木格简直是在豁出血本招待客人,顿顿有酒有肉,每天宰杀牛羊……
妈的,这多不好意思?!
一想占便宜没够的胖子,彻底服气了。
今天上午他和马有城商量一番之后,干脆打电话联系好,再让其木格的大儿子毕其烈和陈世杰一起,骑马几十里出去,到镇上购买了一大堆的物资,顺带着还开来了一辆租用的越野车。
已然了解了其木格家人行事待客风格的胖子,这次没给其木格他们发脾气的机会,瞪着眼挥着胳膊比他们还要生气地在帐篷里嚷嚷道:“你们把我们当朋友,难道我们就不把你们当朋友吗?难道我们给朋友送一些礼物,让你们感受一下我们的心意,也不应该吗?你们,有没有把我们当朋友?我在你这里暂住一段时间,难道,你们将来不打算去京城,到我的家里做客了吗?你们去我的家里做客时,难道不会带上一头牛或者一只羊、一壶马奶酒吗?”
其木格一家子有些懵圈,淳朴豪爽的他们,玩儿嘴皮子和心眼儿,又怎能是胖子的对手?
于是他们立刻感觉自己好像犯下了多大的错误,做了多么对不起兄弟、朋友的事情,连连道歉,主动把车上一堆堆的物资卸下来搬进了他们的帐篷,并当场打开饮料、白酒、啤酒、糖果、点心品尝,以显示出他们绝对不会对朋友、兄弟,有任何见外的想法。
这不,今晚上其木格爷仨又喝大了,马有城也喝得有些上头。
他们正在帐篷外面的篝火旁,肆意地说笑着,弹着跑调的马头琴,扯开嗓子唱起久远的歌曲。
粗犷的歌声和悠扬的琴声,就在这美丽夜色笼罩下的静谧草原上,无拘无束地飘荡着。
生活本该如此简单。
温朔突然就想到了一句话“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在社会高速发展的当今时代,乡村、城市、大都市里的生活节奏越来越快,人们的压力也越来越大,重重烦恼、不平衡、争执纠缠着每一个人,人际交往不再那么纯粹,生活的情调中也掺杂了蓄意的功利,即便是偶尔的快乐也不过是刻意的麻醉,之后,便是愁更愁。
所以,温朔从没有体会、感受到过,在草原这几天最纯粹的快乐和放松。
他发现,其木格及其家人也会谈及变迁游牧,谈及如何筹备预防天灾等等,但他们并不会过度地忧虑,他们只是快快乐乐地去做好自己应该做的充分准备,至于将来发生什么……
做足了准备,即便将来有损失,也问心无愧。
他们的家境并不富裕,但他们却会毫不犹豫地用最好的去招待朋友,而且付出最好的招待朋友,看到朋友高兴,听着朋友对他们家庭和食物的称赞,对他们来说是无比开心、幸福的盛情。
其木格说:“牛羊杀了,用来招待朋友,那么明年就会生出更多的牛羊,因为我们的诚挚热情,长生天知道。”
但温朔也看得出来,其木格的两个儿子,比之父母,却多了些世俗的烦恼和压力——他们会经常离开草原,到城里打工,他们也会把草原上的一些农牧产品,弄到距离较近的县城里贩卖,他们会穿上西装、皮鞋,打领带,会哼唱一些流行歌曲,闲谈时流露出艳羡的神情,向往着长期居住在城市的高楼大厦中的生活,体会那种霓虹斑斓的喧嚣……
草原上的人说,那位巫师,也许是大草原上最后一位真正的巫师了。
温朔在想,也许正是因为社会的变迁,不断地影响着人们的生活环境状况,然后,草原上的巫师身份和职业,就更少人向往和尊崇了。
因为草原没有了动荡的战乱。
因为,草原上发生什么天灾,会有天气预报,会有来自于各方面越来越远健全的保障措施,车辆在飞雪中运送着丰富的物资赶到,几天时间内就可以盖起保护牲畜御寒的厂区……
人们生病了,有接受过专业学习的医生,病得重一些的,也能送到现代化的大医院里治疗了。
还要巫师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