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秋高气爽时。
豫州省驻山市过马县丰粮台遗址,位于螺石山西麓的一片丘陵地带,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考古发现后,被完善地保护了下来,周边植被树木茂盛,由断续的人工墙体和林木、丘陵分界,划出了保护区域,有专人长期驻扎巡逻保护,防止被盗挖。
周边有几个普普通通的村子,农田广袤,常见孩童嬉戏、农民耕作,村中时有炊烟袅袅生气,鸡犬相闻。
京大此次田野考古实习的队伍,驻地就在距离遗址不足二百米的守台村,租下了村委大院里的十多间房屋,当地乡政府还特意赞助提供了床铺、被褥、桌椅等家具和日常生活用品,条件简陋,却诚意十足。
从村落中的大多数陈旧的房屋建筑,没有硬化过的坑洼土路面街道,可以看得出,村子的经济水平很差。
俗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
多疑且向来谨小慎微的胖子刚来到守台村时,心里首先想到的就是这句话。
但他没有对别人说,手机手表钱包绝不离身。
驻地条件的简陋,对于考古人员来说,是必然要适应并习惯的情况。
这其实还不算什么。
考古队还采购了帐篷等野营装备,在丰粮台遗址中选择地点,有专业人员手把手指导,教会学生们如何搭建这些简易帐篷、有大的,有小的,还有睡袋……
每天晚上,都会安排队员,也有自愿者留下住野外的帐篷。
来之前,胖子自以为有过皖西汉墓考古发掘的高大上经验,又有参加国际考古学术研讨会的高大上资历,所以还有那么点儿小小的得意和不屑,毕竟京城的公司正在股权重组和融资的过程中,那么多事全都牵涉到钱和股权问题,来参加这种小小的田野考古实习,未免有点儿大炮打苍蝇的感觉。
可是如果不来的话,学分不够,也会引起各种非议,出于对自己和杨景斌老师名誉的考虑,他才勉为其难“自降身份”,来到这穷乡僻壤之地。
直到田野考古实习开始后,他才逐渐认识到不虚此行……
首先,学到了野外驻扎的一些生存、生活常识——虽然他自信可以随时随地在野外住上几天也饿不死冻不坏,可能够更舒适一些,为什么要受苦?
其次,考古发掘全然不似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不止是挖坟掘墓!
遗址的发掘,涉及到很多专业知识,技术含量也相当之高。
丰富的经验绝非他在皖西汉墓考古发掘,以及西凉汉威参加考古研讨会时那般,跟随着一帮国内外顶尖专家,屁颠颠地听人家讲述高大上的分析、推论。
考古更多的,是一些基础性的知识和技术经验。
因为任何一项考古,都是从基础的发掘、勘测开始,没有大量的前提工作,哪儿有后期的发掘成功?!
而遗址的发掘,考古工作,主要的目的当然不是挖坟掘墓寻宝卖钱……而是从遗址的点点滴滴中,探索发现当时的人类现实生活与生产的问题,比如那时候的人们怎样种庄稼,怎样盖房子,怎样做器械等等。
这类考古发现,会和史书、典籍相互参照,从而得出更为准确的历史文明。
九八级考古系本科生,第一次完整地体验了从布方、发掘到整理、绘图、编写报告的全部过程。
田野考古实习的工作,是枯燥的,是在绝望中寻找希望,抱着期许找到希望的工作。事实上,绝大多数的考古工作者,在野外考古,先期都是在做这种工作。
平凡、沉默,却又不凡、高贵着……
非专业人士,很难想象到这种工作有多么的艰苦和枯燥——每天下工,拿着小小的手铲,站在探方边上,希冀着能够从这个地方找出房址、墙址、墓葬,哪怕是一个小小的会坑、灶台……但很可能半天的工作后,却发现只是一个空方,也就是没有任何文化遗迹,只有自然堆积的现象。
即便是在这类失望中,也要拿着手铲,按照考古规程,按照所学的地层学原则,由晚到早地发掘一个探方,在不断的刮面和几厘米的厚度用手铲清理的过程中,发现土质、土色细微的差别,从而判断出边界,再继续不断地洒水刮面,也许最后还是一场空,也许,会发现某种遗迹。
平剖结合,远观近察!
考古的八字真言牢记心中,观遗迹走向范围,察土色在不同天气环境、湿度时的细微变化……
眼观土质土色,还得用手错捏,以手感来判断。
发现了遗址,就要标号、绘制遗迹的单位平面图,拍照留下影像资料。
再接下来,才是考古最重要的环节:清理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