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已候着一辆马车,车厢古朴,殿中侍者将脚凳放下,躬身垂脸侯在一旁。
百里翎出了殿中大厅,正好白广寒走到车旁。
长香殿七大主殿,每殿各有其特色。
天玑殿古树盘踞,绿荫成林;天枢殿山瀑飞溅,聚水成池。
阳光照在粼粼碧波上,反射出耀眼的雪光,雪光穿过腾升的水雾,落在那一袭白衣上,刹时模糊了他的容颜。
九天之下,有君一人,白衣胜雪,遗世独立。
百里翎和景炎出来时,他只是偏过脸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就收回目光,转身上了马车,旋即马车跑起,往殿外去。百里翎下了台阶后,看着已经离去的马车,有些不甘地微微眯起眼:“他是要做什么去,走得这么急,连一句话的功夫都不耽搁!”
景炎摇头,百里翎遂看了他一眼,景炎无奈一笑:“他是大香师,某只是一介商人,凡夫俗子而已。”
百里翎打量了景炎一眼,一样是玉树临风,风姿卓绝,只是眼前的人笑容和煦,眉眼清晰,明显比刚刚那人多了几分人情味。
“你比他可爱多了。”百里翎哼了一声,从鼻子里道出一句。
景炎嘴角边噙着两分笑意,微微欠身:“多谢大香师夸赞。”
……
斗香,名义上比试的是香,实际上比试的是人。
只不过以香为媒介来比较个人本事,及地位的高低。
因而,长香殿的香师,绝不仅仅是会和香,除了会和香外,还要会品香,会咏香。单这一个品字。就已包罗万象,再一个咏字,则更能展现一个人的才情文采与心境。
所以。长香殿大部分人,耳濡目染多年。即便已学会和香,但多数也只能止步于香使,无法融入那自诩风流的勋贵圈,登不上那香师之位。
当然,大香师不在此规则中。
香师必须遵从规则,大香师则可以无视规则。
所以白书馆在寤寐林的斗香会上,因心境被打乱。生怕在众人面前出现过激表现,于是只得咬牙压制怒气退出斗香,如此才能保持好形象。
而百里翎无论在哪,都不会收敛自己举止和喜好。即便放荡形骸,也不会让人生厌,只会让人心生膜拜;白广寒无论对谁,都一副清高孤傲,不可一世的模样。对此,一样无人敢生出一丝不满。
安岚看着考卷上的那几个香品名,心里生出浓浓的无力感。
她虽不曾亲自参与过斗香,但这些年,已从安婆婆那了解到。斗香斗的,不仅仅是香。眼前的这几种香品,她并非全然不知,但是,她对当时的情况却是一无所知。这几种香品,任何一种香都有可能最终获胜,端看放在什么人手里。
所以,她现在,写出的答案,只能完全凭运气。
可是,运气这种东西,如此虚幻,无迹可寻。
好运让人如此嫉妒,无需任何付出,上天就将你的所求送至面前。
当年,在杖下奄奄一息时,遇见那个人,已用尽了她此生的好运。
在香院这些年,她一步一步走至今,每件事的结果,不是她竭尽努力才换得的。
刘玥没有再进来,白香师也迟迟不见出现,炉中那炷香越烧越短,这场考试顺利得让人绝望。
当真,要止步与此吗?
真不甘心啊!
安岚提笔沾墨,却久久无法落笔,努力了这么久,竭尽所能,费尽心思,甚至……见死不救,却也只能让她走到这里!
婆婆曾说过,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所以,她终究,只能到此为止吗?
真不甘心啊!
这些年,在香院的一幕幕从眼前晃过,视线慢慢模糊,雪白的蜜香纸晕开一滴水渍。她回神,咬牙落笔,既已入局,愿赌服输。黑墨压过那滴水渍,一笔一划,如用刀写在心上。
……
白书馆和杨殿侍匆匆赶到源香院的时候,监考的香使已经开始收卷了,王掌事亦准备进品香室,可是,不及转身,他就看到前面急急行来那两人。
刘玥长舒口气,面露愧色,他知道第三场考试早就开始了,他无法阻止,但是,今日只要白香师能过来,这场考试无论结果如何,都能当场作废。
王掌事原本轻松的神色慢慢变得凝重,他看到白书馆不算意外,但杨殿侍跟着白书馆一块过来,并且来得这么快,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