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语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他的思维节奏，就没做声。
宋卓希忽然往她身边凑，嘉语看他贴近就连忙往后退，一直退到沙发边上，身体还在往后仰。宋卓希的脸贴上来，鼻尖都要与她相贴：“我包养你怎么样？”
“……”嘉语只听过明星被包养，还没听说过明星包养人，何况说这话的还是宋卓希。
她僵着身子呆滞着，宋卓希的手已经贴上了她的腰，在那套裙口袋里翻了翻：“今天没带录音笔吧？”
嘉语用力推他，从沙发摔到地上，总算逃出他的钳制，站起来后整理了一下衣服，恢复公事公办的口吻：“明天早上四点钟起床，你现在该去休息了，我不希望看到你明天顶着黑眼圈进摄影棚。”
她抬起手腕看看时间：“你还有三个小时，还是睡到五点吧，我会交代助理和造型师在车里等着的。”
她脚步匆匆地回了房间，“嘭”地甩上门。
宋卓希坐了一会儿，揉揉太阳穴，睡觉前他得先去冲个冷水澡。
第二天嘉语四点钟起床，梳头发的时候忽然觉得一头长发很浪费时间，以后会一直忙，也许该剪成短发。
她找出一件黑色连衣裙穿上，外面加了一件米色小西装，对着镜子照了照，果然学生时代一去不复返了。
宋卓希居然提前起床了，嘉语正想敲门，就见他衣着齐整地走了出来。
“小嘉怎么办？”
“要么带着，要么你留下喂它。”宋卓希一边换鞋一边说。
嘉语正皱着眉想要选哪一个，宋卓希好笑道：“看着挺聪明的，老是犯傻，当然有钟点工来照顾了，快走。”
“……”职位似乎颠倒了吧。
助理姓韩，二十刚出头的大男孩，意外地长得很好看。嘉语坐进车里，他从前面转过头递上早饭：“学姐，还认识我吗？”
“啊？”嘉语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遍：“你是……啊，韩祖哲？”
嘉语是研一时被孙雅拖去参加校联谊舞会时认识韩祖哲的，他是舞蹈系的，大概小她三届，舞自然跳得特别好。
但嘉语之所以对那天的印象特别深刻，一是因为孙雅在那天和她男朋友大明确定了恋爱关系，二是因为那天放了一首歌，是宋卓希主演电影里的主题曲。
“是我，我现在在聚星工作。”韩祖哲这头笑得阳光灿烂，嘉语旁边的宋卓希冷不丁插嘴：“我的早饭呢？”
“喏。”嘉语把自己手上的递给他，那边韩祖哲又手忙脚乱地递过来一份，大概是怕宋卓希生气，脸都急红了。
保姆车开了起来，宋卓希把自己碗里的鸡蛋拨进嘉语碗里，她看过来时却遭了他一记白眼：“干嘛，有毒？”
嘉语默默无言，心里却是越来越觉得不妙。宋卓希到底是想干什么啊，能不能让她死得痛快点儿？
虽然出发得很早，但到了拍摄现场，那里早就已经忙成一片，灯光、道具穿梭不停，到处都是嘈杂的人声。
韩祖哲是第一次跟来现场，有点新奇，但又有点怕生，抱着宋卓希的外套站在一边不吭声。
嘉语却像是变了个人，时刻跟在宋卓希身边，神情严肃，身上的小西装将她的身形勾勒出强硬的线条。
宋卓希不是第一次上杂志封面，但是第一次上大杂志的封面。大杂志都比较拿乔，化妆的时候，摄影师忽然临时改了主题，提出让宋卓希尝试一下朋克风格。
嘉语抱着胳膊：“他是第一次以这种形象示人，如果一定要这样，合约里的酬劳恐怕要重谈。”
杂志方的总监也在场，是个小个子男人，嗓门却很大：“杜小姐，恕我直言，宋先生也是刚刚蹿红，您现在就开始漫天要价不妥吧？”
嘉语不为所动：“张总监言重了，我只是说要重谈，还没开价呢。”
宋卓希手上翻着杂志当做没听见，心里却在想，果然不是以前那个杜嘉语了。
最终双方各退一步，还是做了保守造型，不过造型师坚持认为宋卓希这张花美男的脸不能浪费，给他把头发卷了一下，也没染色，黑色蓬松的感觉意外地衬他，气质柔和下来，没直发那么有犀利感了。
衬衫选的是紫色，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把领口的扣子开了两颗，即使这样，进摄影棚的时候还有女性员工忍不住感慨——
“宋卓希不上相啊，本人比电视里好看太多了。”
“诶，那个是不是他前女友？怎么成他经纪人了？果然之前的新闻都是炒作吧？”
嘉语就站在她们前面，这些话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里。旁边的韩祖哲小声问：“嘉语姐，你跟宋先生以前真是恋人？”
嘉语看他一眼：“进聚星的时候没培训吗？”
韩祖哲吃了一惊，不敢说话了。他记得以前在舞会上嘉语很好相处的，一直笑眯眯的，现在进了娱乐圈到底是不一样了。
那边宋卓希“咔擦咔擦”拍着照，不停变换着造型，韩祖哲很快就被吸引了注意力，渐渐看入了迷，感叹道：“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多好啊，我有一天也能出道做明星就好了。”
嘉语看了看他，长相是绝对过关了：“可以去试试啊，很多明星都是从打杂起步的。”
韩祖哲眼里的希冀一闪而逝：“算了，毕竟没有门路。”
“说的也是。”
嘉语转头去看宋卓希，正好中场休息，他朝这边看了过来。她移开视线，叫韩祖哲送水过去，自己转身走出了摄影棚。
宋卓希的表现很不正常，以后还要长期面对面工作，她也不能总是回避，得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大概就是抱着这个念头，之后试镜完要一起吃饭时，她找了个理由避开了。宋卓希没说什么，不过那表情像是洞悉了一切，越发让嘉语不舒服。
晚上去录王苏珊的节目，车刚在录音棚外面停下，外面就传来一阵尖叫声。韩祖哲从前面转过头说：“外面全是粉丝，王苏珊的助手说在加派保安，请我们晚点再下车。”
嘉语透过窗户看了一眼，镀膜玻璃使外面的人看不见他们，但他们能将外面的景象一览无遗。她收回视线，冲身边的宋卓希笑了一下：“恭喜你，已经红了。”
宋卓希探身过来，像是在顺着她的指引看外面的情形，嘴唇却贴着她的耳朵说：“这么多天才对我笑一下，就因为这个。”
嘉语往后退了退。
宋卓希忽然开门下了车，她吃了一惊，好在保安们冲过来了，粉丝们虽然叫得大声，也没能接近他。宋卓希冲两边的粉丝礼貌地挥了挥手，然后绕到嘉语这边打开车门，朝她伸出手。
嘉语陡然愣了，嗖一下缩到另一边。
他疯了吗！这么被他牵出去不就等于说两人关系很好，那粉丝就会认为之前的炒作也有他自己的参与！
嘉语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她明白了，宋卓希根本就是要毁了她的心血。
她狠狠带上车门，“小韩！”
“啊？”韩祖哲有点搞不清状况，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跟宋卓希下车呢。
“你马上下去，拖着卓希往里面走，不管怎么样都不要回头，明白吗？”
“哦哦。”韩祖哲跳下了车，拉着宋卓希往里面拖：“快走吧宋先生，录影要迟到了。”
宋卓希想回头，但保安们涌过来把他围得严严实实，没能得逞。
粉丝们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明星脚一动她们就叫得更欢。
这时嘉语推开车门下来了，一下车就追着宋卓希跑：“卓希，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设计你的，我只是想做你的经纪人而已，真不是为了出名！”
她平常不怎么穿高跟鞋，这时候跑得太急，上台阶的时候不小心扭了一下脚，疼得抽了口凉气。
粉丝们安静了，话说这不是那位传说中的前女友吗？说自己故意炒作是为了做经纪人？省省吧，哪有这样做经纪人的！
粉丝们开动聪明的大脑，认定这里面应该有公司参与，她们善良痴情的宋卓希从来就不是个会炒作的人，这一切都是公司和杜嘉语合伙搞的阴谋！
“真讨厌，要不要脸啊！”
“简直就是绿茶婊啊！”
“真恶心！”
这还算比较好听的，有的粉丝已经骂出不堪入耳的话了。
嘉语忍着疼痛一瘸一拐地走到电梯口，宋卓希站在那儿“啪啪”拍着手：“小韩，快欢迎我们的影后。”
嘉语抿着唇站进电梯，宋卓希跟进去，对韩祖哲说：“你搭下趟。”
韩祖哲乖乖缩回脚，电梯门关了起来。
“有意思么？”嘉语靠着镜面墙壁，好缓解疼痛：“你如果对我不满，可以用其他方法，不要毁了好不容易铺好的路！”
“我没有不满，你可以当做是在报恩。”宋卓希双手插进口袋，并没有看她：“我爸跟我约定过，只给我十年时间，十年都不能大红大紫就证明我没有做演员的天分，就必须回去接他的班。这件事没有别人知道，除了你。大学四年加你研究生三年，七年了，如果最后三年我还不温不火，可能就真的要告别这个圈子了。杜嘉语，我知道你是来帮我的。”
嘉语狠狠掐着自己的手心，扭头看着镜面里自己的脸：“少自作多情，你不知道新闻行业竞争有多激烈，我只是迫于无奈才转行的。”
宋卓希一把扣住她手腕：“你在做什么以为我不知道？牺牲自己名声给我炒作，真的就是因为工作？”
“没错！”嘉语仰起头瞪他：“不然还有什么？分手的时候我就说了，我讨厌你在这个圈子，那么忙不说，还要躲避狗仔和粉丝，甚至是看着你跟其他女演员演对手戏我都觉得难受！所以我腻了，我绝对不会跟一个演员过一辈子！这样说够清楚了吗？”
宋卓希加重了手上力气：“这是你的真心话？”
“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嘉语冷冷地看着他：“要我再说一遍吗？我对你不过就是当初年少无知的一点儿心思，现在这个社会讲究的是利益，如果你没办法替我赚钱，我何必要强迫自己待在你身边！”
电梯“叮”的一声到了。宋卓希眼神沉沉，但终究松开了她的手：“我真是后悔对你心软！”
他走了出去，嘉语却一下瘫坐在地上，像是脱了力。
韩祖哲到了，陪着宋卓希做录影准备去了。嘉语没有过去，她坐在化妆室外面的会客区，靠窗的位置可以看见北京的繁华夜景。
手机响了起来，她翻出来看了看，是个陌生号码。
“喂？”
“喂？杜嘉语，好久不见了。”
“敏宜？”嘉语有时候都佩服自己，对情敌都能这么友好。明明前不久她们才在金明皇都见过，不过庄敏宜既然装不认识，她也乐于奉陪。
“是我，我现在在北京，有没有空出来见个面？”
“不好意思啊，我现在在工作，下次吧。”
“你的工作就是给卓希炒作？”
就知道她是来质问这事的。嘉语笑了一声：“不止，我现在还是他的经纪人了。好了，就这样吧，号码我记着，改天再约，再见。”她主动挂了电话，心情居然畅快起来。
看，终究还是赶不走我，我依然在他身边。
录影棚里的灯光亮了起来，掌声雷动，接着是王苏珊和宋卓希若有若无的对话声。
嘉语揉了揉脚踝，推开门走进去，站在昏暗的角落里看着台上的人。
“我这儿有消息说杜嘉语现在成了你的专属经纪人，有没有这回事？”
“有。”
“那你们现在的关系是……”
宋卓希朝下方扫了一圈，视线落在嘉语身上，她不耐地抿抿唇，时而抬腕看看手表，看起来做这份工作真的是出于无奈。
差点忘了，她已经不是当初的杜嘉语了。人怎么能在一个坑里跌倒两次，之前他就不该犯傻。
“工作关系。”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他看见嘉语听到这话后冲他竖了竖大姆指，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行了，她不需要你对她好，因为她不稀罕，你只不过是她赚取利益的一个工具罢了。
宋卓希交叠起双腿，保持着微笑，心理却在冷笑：杜嘉语，我让你滚的时候你不滚，现在想滚，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