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革新事宜的正式诏书下得很快,早朝刚过,午后便已下达,接旨后,李恪自是不敢稍有耽搁,与李慎配合着调度各有司衙门,群策群力,风风火火地便张罗开了,与此同时,南粮北调事宜也已是全面铺开,一船船的粮秣辎重从江南陆续调运往幽州前线军营,太宗更是下了猛士诏,在全国各地募集愿从军东征之武举,朝堂的议事安排也紧着将重心转到了东征一事上,战争的气氛一天比一天更浓,却不曾想就在这等战前准备的紧张时分,黔州突然传来了条噩耗——废太子李承乾于贞观十八年六月初一夜间呕血而亡,太宗闻讯,为之恸哭不已,罢朝。
“大哥一向命运多舛,今去黔州不到一年即身故,实是令人扼腕,孤打算为其诸子请封,子明以为可行否?”
尽管与李承乾之间并无丝毫的兄弟情谊,可真得知了李承乾郁郁而终之消息,李恪还是不免有些个兔死狐悲之感,偏生府上又无人可分说这等情怀,这便着人将陈子明请到了往日里密议所在的宅院,彼此间见礼一毕,李恪便已是伤感不已地叹息了起来。
“此善举也,殿下当自为之,且,依下官看来,这等恩赦本章,就算殿下不上,也自有他人会上,既如此,倒不若殿下先上了方好,只是如此一来,朝局恐将有变矣。”
陈子明与李承乾打过的交道不少,可要说情谊么,那自是半点都欠奉,于其之死,也自无甚感觉可言,他关心的仅仅只是朝局会否引起起变化,而答案么,早已算定——会,不单会,而且变化或许还不小!
“嗯?子明此言何意?”
李恪之所以想上本为李承乾的儿子们请封,除了兔死狐悲之伤感外,也不乏显示一下宽仁之用心,却根本没往朝局演变方面去想过,此际一听陈子明这般说法,眼神瞬间便是一凛,紧着便出言追问了一句道。
“陛下乃性情中人,爱子之心切矣,似李承乾这等大逆不道之辈,尤可恕其死罪,足可见心中对亲情之重视,此,于诸皇子而论,虽好事,于殿下来说,却是有大不利也,若是下官料得不差的话,司徒大人必会借此事大做文章,顺阳郡王恐将有回朝之机矣。”
早在听闻李承乾死讯的那一刻,陈子明就已在反复推演朝局的可能之变化了的,得出的结论其实并不甚理想,应对之策不是没有,只是所要付出的代价并不算小,值还是不值,陈子明本人都尚不曾完全推算个清楚,正因为此,他仅仅只是先说了个判断,却并未急着道出应对之策。
“四弟回京?这……”
这段时日以来,尽管太宗始终不曾明言储君属谁,可对李恪的态度明显比越、纪双王要亲近上许多,每每在政务上多有提点,正因为此,李恪也自不免有些飘然之感,这冷不丁听闻李泰有着回京之可能,当即有若一瓢冷水当头淋将下来一般,没旁的,李泰虽是已被贬过,可毕竟还是嫡子之身份,朝中原本就有着不小的势力在,再加上长孙无忌的力挺,闹不好真有再起之可能,而这,显然不是李恪所愿见之局面。
“嗯。”
陈子明并未急着作出解释,仅仅只是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能阻止否?”
见得陈子明点头确认,李恪的脸色当即便有些个不好相看了起来,沉吟了片刻之后,这才慎重其事地发问了一句道。
“殿下不能,下官可以,可也就只是暂时而已,代价么,恐将不小,然,若能将此事拖到陛下出征之际,倒也值得。”
当初为了能将李泰赶出京师,陈子明可是费尽了心力的,自然是不愿其再次归来,奈何太宗怜子心切,要想强行阻止,必然须得付出相当之代价,这等代价或许便是他陈子明被贬出朝去,若如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怕是再难回到朝中,当然了,太宗东征也须得年余之久,倒是无所谓在不在朝中,但消能在太宗班师前后回朝,这等代价倒是可以接受,问题是到时候能不能回朝,陈子明却是并不敢打这么个包票,概因变数实在是太多了些,可控性太差。
“代价不小?唔,还请子明详述一二,小王且看看值当不值当。”
在李恪看来,越、纪二王皆谈不上对手,可李泰却绝对是生死大敌,他自是不愿见到李泰有丝毫再起之可能,纵使陈子明已说了代价巨大,可李恪还是不打算就此作罢,但见其一扬眉,已是慎重地出言追问道。
“若是下官料得不差的话,司徒大人想必会紧着派人去均州送信,让顺阳郡王着紧上本,以哀恸兄长之逝为由头,诚恳认错,而后么,司徒大人再从旁关说一二,陛下定会怜悯之心大起,稍一被怂恿,必会下诏传顺阳郡王回京,到那时,殿下势必不能轻动,欲阻止其事,也就唯有下官以门下省之名驳回此诏令,据理力争之下,当可缓之,然,此事过后,下官恐再难于门下省立足,十有八九要被贬出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