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意已决,尔等无须再谏!”
这一见长孙无忌等人疾呼不已,太宗显然是有些不耐了,面色阴沉地一挥手,便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下了最后的决断。
“陛下,老臣恳请您三思啊。”
太宗这等坚决的态度一出,高士廉与岑文本可就不敢再吭气了,唯独只有长孙无忌自忖与太宗关系不一般,兀自强项地进谏了一句道。
“辅机坚持要朕立李泰,莫非就因其是尔之外甥么,嗯?”
太宗往日里对长孙无忌一向倚重,但有所请,少有不允之时,然则今日受李承乾临去上本之影响,对长孙无忌这等持宠而娇的态度却已是有些忍不下去了,不单不曾给其一个解释与说明,反倒是冷厉地瞥了其一言,从牙缝里挤出了句阴森无比的诛心话来。
“陛下,老臣实无此心啊,陛下,我朝律制向是立嫡,今李承乾既废,自是该轮到李泰为继,此社稷根基大事也,老臣岂敢因一己之私而废公心哉。”
正如陈子明没有退路一般,长孙无忌也同样如此,道理么,很简单,长孙一家能有眼下的荣华富贵,靠的不光是太宗的恩遇,更多的则是长孙皇后的荫蔽,倘若后续之帝王与他长孙家没有血脉关系,又怎可能会再对长孙一系如此礼遇,就算不下杀手,雪藏冷遇也属必然之事,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便是这么个道理,若非如此,长孙无忌也不会明知李泰是杀害李治的凶手,还死活要保其,而今,被太宗这么一当庭揭破了心底里的隐秘,长孙无忌的脸色瞬间便已是煞白如纸一般,可却依旧不肯认栽,兀自强辩个不休。
“公心?朕看你是私心满满才对,哼,泰儿自幼聪慧过人,朕何尝不爱之,屡屡关爱,厚遇之多,比之乾儿还多,可其究竟都做了些甚?窥视东宫,屡屡逼兄,后又害弟,如此权谋者,岂可为朕之储君,前隋之所以二世而亡,岂不正因立储不当之故么,似此蠢事,朕岂肯为之,尔如此逼迫朕立泰儿,究竟是何道理?”
太宗就一性情中人,爱一人时,总觉得他啥都好,可真要是对谁起了疑心,那就看其左也不是右也有问题,这不,呵责之言当真一句比一句诛心,浑然没念及往日里的郎舅之情分。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老臣实是不敢自外陛下,陛下息怒。”
这一听太宗喝问连连,长孙无忌自是清楚大势已去,也自不敢再强顶到底,赶忙便磕头连连地告罪不已。
“罢了,朕也懒得罪尔,此事就这么定了,赵如海,尔即刻去魏王府传朕旨意,令其三日内离京,不得迁延!”
眼瞅着长孙无忌狼狈若此,太宗不忍之心不由地便又起了,倒也不曾再呵斥于其,而是一挥手,声色俱厉地便下了令。
“诺!”
听得太宗有令,随侍在侧的赵如海自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紧赶着躬身应了诺,领着数名小宦官便退出了大殿,自去魏王府传旨不提。
“储君乃是社稷之根本,实不宜久旷,众爱卿对此可都有甚要说的么?”
处置了魏王李泰之后,太宗显然是不打算让东宫在这么空悬下去了,这便面色阴沉地环视了一下惊魂未定的众宰辅们,声线暗哑地发问了一句道。
死寂,一派的死寂,尽管大家伙对东宫的人选都有着自己的想法,可在不明圣意之前,又有谁敢在此际胡乱开口言事的,于是乎,任凭太宗如何凝视,众宰辅们全都跪伏着不动,偌大的殿堂里自也就安静得有若鬼蜮一般。
“子明。”
太宗等了片刻,见众宰辅们全都低着头,登时又是一阵老大的不耐,偏偏又不好再呵斥众宰辅们的不识抬举,目光冷厉地在众人身上来回逡巡了好一阵子之后,最终落在了陈子明的身上。
“微臣在。”
陈子明其实早就料到太宗会点自己的名,无他,按朝规而论,李泰既是也被贬了,那东宫人选就该着落在李恪的身上,而他陈子明又与李恪有着郎舅之亲,若是顺势举荐的话,似乎正相适宜,不过么,那只是表象罢了,真若是他陈子明胆敢就这么大模大样地保举李恪的话,先不说李恪能不能入主东宫,只怕他陈子明就要没个下场了——陈子明可是坚决反对李泰入主东宫的,这会儿要是提名李恪,明显就有着谋私之嫌疑,身为臣子,而介入天家废立大事,从来都是大忌,半点都轻忽不得的。
“卿一向甚有远见,且就帮朕看看,那些小子们中,何人可入得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