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癫狂归癫狂,却绝不是傻子,稍稍冷静下来之后,立马便猜到了陈子明此番前来的用心之所在。
“好处?嘿,阁下身无长物,又有甚值得陈某捞取的?”
尽管李承乾一口便道破了自个儿的来意,然则陈子明却是一点都不觉得奇怪,没旁的,概因陈子明从来就没小看过李承乾,此獠虽不是明君的材料,可毕竟是受过精英教育的,自然是平庸之辈,如此明显的事儿,原就不可能瞒得过其,当然了,陈子明却是断然不会直接承认的。
“你……,罢了,罢了,某如今也就烂命一条而已,随尔如何折腾了去也就是了,但消能拦住那厮的路,一切也就值了。”
这么多年下来,李承乾跟陈子明交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的,却从来就不曾占到过丁点的便宜,这会儿又已是阶下之囚,自忖已再难有跟陈子明谈条件之可能,可又不想见到李泰得意了去,这便索性摆出了副光棍的架势,认命地给出了配合行事的承诺。
“阁下请坐。”
陈子明并未急着道出要求,不是他不想,而是不能,无他,概因陈子明实在是太清楚李承乾的为人了,别看这厮一派认命的样子,可若是不能让其真心配合,这厮十有八九会暗中耍些小手段,万一要是弄巧成拙了去,那后果须不是好耍的,正因为此,要其作甚事,终归须得其自愿自觉地提出来才成。
“呵,‘得胜归’,好酒啊,自今日后,某可不知何时才能再饮得此酒了。”
李承乾原本就好酒,尽管酒量不甚大,可每日里都要饮上一番,这一落了座,目光立马便扫向了酒坛子,大半个月不曾开荤之下,酒虫子早就在肚子里闹腾上了的。
“阁下请。”
陈子明伸出左手将酒坛子提溜了起来,右手一拍,便已将封泥拍碎,而后将自己与李承乾面前的酒樽都斟满了,这才淡然一笑,摆手道了请。
“子明,请!”
李承乾也自无甚废话,端起酒樽,冲着陈子明示意了一下之后,便即仰头狂饮了一气,那等急迫状,真宛若是饿死鬼投胎一般。
“陛下已下了诏书,后日一早便要送阁下启程去黔州了,陈某今夜便算是与阁下践行罢,来,再满饮一樽。”
这一见李承乾那等猴急之状,陈子明不由地便是摇头一笑,随手为其斟满了酒,意有所指地便点了一句道。
“后日么?嘿,那倒是要抓紧了,子明且就说罢,到底要某做些甚事?”
一听自己后日便要上路,李承乾心中的不甘之意顿时便大起了,浑然无须陈子明出言催促,紧着便再次表了态。
“某今日黄昏时,曾与陛下一席谈,期间尝言曰:若是帝位可以权谋取之,后世帝王将如何自处哉?”
陈子明并未直接要求李承乾做些甚,而是一派淡然状地陈述了个事实,然后么,便闭紧了嘴,再不肯多说哪怕是一个字。
“嗯……,某明日一早便上本,断不叫那只会耍阴谋的货色得意了去,来,子明,再陪某满饮上一樽!”
李承乾果然是聪明人,将陈子明的话咀嚼了一番之后,已然明白了陈子明之所需,也自无甚犹豫,豪气十足地便给出了承诺。
“同饮!”
这一见李承乾如此识趣,陈子明也自乐得省些唇舌,笑着便举起了酒樽,再次陪着李承乾畅饮了一回。
“嘿,成亦萧何,败亦萧何,若非子明神兵突起,某又岂会落到如今这般田地,可话又说回来了,若无你陈子明,某也难再奈何得了那混球,哈哈……,时也,命也,某,某……”
李承乾量本就不大,酒一喝得急了些,几樽下肚,便已是醉意盈然了的,话说着,说着,泪水便纵横地狂淌了下来。
“阁下这话就说错了,就算没有陈某,阁下也断无得逞之可能,哪怕攻下了玄武门,归根结底也是白忙乎一场,平白为他人作嫁衣裳罢了,到那时,天下大乱,百姓惨遭荼毒,尔何忍心哉?”
陈子明并不因为李承乾答应帮忙,便虚言奉承于其,而是面色肃然地摇了摇头,正容指出了其所言的荒谬之处。
“你……,罢了,罢了,某败都已败了,说这么些还能有甚用处,左右就一废物耳,难得还能有你子明要用,也算是某为这大唐江山社稷尽最后一点心力好了,子明且回罢,某今夜不曾见过尔,尔也不曾来过此处,它日若是念得旧情,逢年过节的,就多给某烧些纸钱也罢。”
被陈子明这么一说,李承乾立马瞪圆了眼,张嘴便欲出言反驳,只是话到了嘴边,却愣是说不出个正理来,瞠目结舌了良久之后,终于是颓然地低下了头,感慨万千地扯了一番,挥手间,便已是就此道出了逐客之意。
彼此本就不是同路人,也无太多的交情可言,而今,该说的、能说的,陈子明都已是说过了,自是不愿再多逗留,也不曾再说那些个无甚营养的安抚话语,仅仅只是拱手道了声“保重”,便就此起了身,头也不回地便出门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