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自己那一剑,有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记号,百里九就更不记得了。那是一个很能隐忍的男人,即便是自己的长剑刺穿他的胸膛,相信,他害怕吵醒熟睡的诺雅,也不会吭一声,呼出一个”痛“字。
百里九摇摇头,将脑子里充斥的酒意赶走,一把搂过暴怒的诺雅,紧紧地禁锢在怀里呢喃,依旧满身的酒气:“诺儿,我发誓,我再也不会让你受这样的委屈。”
盛怒之中的诺雅顿时停止了拳打脚踢,有那么一刻的愣怔:“见到有人对我好,你终于有了危机感了是不是?终于良心发现了是不是?”
百里九也不争辩,点点头:“他说,以后我要是敢对你不好,他会杀了我,有个这样凶悍霸道的大舅哥,简直吓死我了。”
“你为什么不叫起我来?”诺雅还在埋怨,狠狠地拧了他一把:“以后再想要见他肯定就难了。”
百里九痛得“嘶”了一声,依旧不肯放手,抱在怀里,犹如稀世珍宝。
“他不想见你。”
“胡说八道!”诺雅恼羞成怒:“他若是不想见我,就不会这样心急如焚地赶回这里来了。”
百里九心里五味杂陈,将诺雅揽进怀里,用生了胡茬的下巴摩挲她的头顶:“是真的,诺儿,他劝我带你离开这里,永远都不要再回来,忘记关于这里的一切。”
“为什么?这里是我生命的一半,是我全部的回忆,我为什么要丢掉他,忘记关于他的一切?”
百里九的喉尖有酸涩的东西在翻滚,哽在那里,不上不下,他想,若是能把哽在脖颈里的这块骨头吞咽下去多好。
“有些不愉快的东西,忘掉也好。”
诺雅转过身来,认真地望着百里九,眼睛里的坚定和固执那样明显:“你全都知道了,是不是?我究竟是谁?他又是谁。”
百里九躲避开诺雅的目光,望着逐渐透出清朗的色彩的蓝天,幽幽地道:“天煞地绝,九鼎一诺,他是九鼎天煞,你是一诺地绝。”
“原来我竟然曾经这样威风。”诺雅怔仲片刻后,自嘲道。
“你们两人是近年来叱咤江湖的铁血杀手,这里是你们曾经的家。”
“那我为什么会出现在琳琅阁里?”
百里九摇摇头:“你最后一个任务,是刺杀太子,应该就是如那日公堂上侍卫所言,你失手了,然后身中剧毒,为了躲避太子府的追杀,误打误撞,进了琳琅阁。”
诺雅自己心底早就有过这样的猜测,终于得到了证实:“那他为什么不愿意见我?他在怪我什么?”
“傻丫头,”百里九轻轻地揉揉她的头发,眸中满是宠溺和疼惜:“他若是怪你,怎么会对你这样好?你知道吗?其实是他抓住了在枫林寺暗做手脚害你的人,他甚至在你进了天牢以后,不顾自己的安危,去天牢救过你。他背后为你做了许多事情,怎么会怪罪你?”
诺雅心里仍旧有些委屈:“既然这样,他为什么躲着我?我一定要见到他,亲自问个清楚明白!”
诺雅站起身来:“我这就去追,不信找不到他!”
百里九一把拽住她的手:“我答应了他,带你回京,让你忘掉关于这里所有不愉快的记忆。他不想见你,就是因为,害怕你见了他以后,会想起那些残酷的过往。”
“你们不是我,你们根本就不能体会,那种被全世界抛弃,忘记自己亲人,无依无靠,孤苦伶仃的感觉!”诺雅忍不住驳斥道:“你们凭什么就这样霸道地替我做了决定?”
“诺雅,你听我说。”百里九拦住她的去路,低头看着她:“杀人并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他说你过去的生命里,一直都是在不停地杀人,你过得并不愉快,能忘记,那是一种福气。”
诺雅愣怔在原地,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双手,难以置信。
百里九的声音愈加艰涩,似乎是生硬地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般,每一个字都带着撕裂一般的伤痛,血凛凛地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