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真的死了一回。
——
天微明,阴云密布。
倪荫被吊在树上,她使劲摇晃身体,在树上荡来荡去,以此增加重量,压根树枝!
她从一棵树上,蹬向另一棵,用力,反复,来回摇摆。
直到树枝承受不住,咔嚓一声断了。
倪荫掉到地上,用牙将绳子咬开,她慌乱地跑过去,“逸南……逸南……我来了!”
倪荫哑着嗓子冲过去,跪在地上,两手拼命地刨,“没事了没事了……我来了……我……我来了……”
拔开他脸上的土,倪荫再也绷不住,身子在抖,不住地说着:“没事没事!没事了……”
将他身体放平,给他做人工呼吸,给他做心脏复苏,一遍遍说着没事……
“咳——”
骆逸南终于有了反应,他咳着,嘴角是泥土混着血。
倪荫倏地抱住他,骆逸南艰难地扯下嘴角,慢慢抬起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吓着了吧……”
她的声音拖着哭腔:“混蛋!”
他活动一下,伤口疼得他抽气。
倪荫忍住泪水,用袖子把他的脸擦干净,立即将他扶起来:“我们走!我现在就带你出去!”
骆逸南站不稳,试了几次都跌倒,腹部的枪伤不断失血,她刻意调开目光不去看,咬牙还要撑起他。
这时,他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荫荫,听我说……没用的……”
倪荫滞住,低着头,雨水顺着脸颊,顺着眉睫,顺着鼻尖滚落。
他又咳,咳出一口血。
好不容易平息顺气,他还要再劝,倪荫坚定地看他:“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一定会带你出去!”
她固执地要背着他,可根本撑不住他的重量,走了几步便滑倒。最后,两个人顺着山坡滚下去!
“逸南!”
倪荫顾不得疼,爬起来就去把他扶起来,骆逸南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红肿的双眼只能睁开一条缝隙。
她自责地抱着他,脸颊贴着他的:“对不起……”
他抬手抚抚她的脸,从饱满的额头,到小巧坚挺的鼻子,再到唇……他用手指描绘那里的形状,声音很轻,轻得随时会消散:“我媳妇真好看……真是怎么看都好看……”
倪荫扑哧笑出声,眼泪却在流。
她骄傲得昂起头:“一直都好看。”
“嗯……”他笑着点头:“所以,我真是幸运啊。”
吸吸鼻子,把眼泪通通憋回去,她还想再背起他,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荫荫,听我说,你回到那个山洞等着……很快会有人去救你……”
“那就一起!”
倪荫是死都不肯放弃,可骆逸南摇头:“这里太危险,你会迷路,万一再遇到他们……我没法保护你……”
倪荫不说话,抿紧双唇,抬起他一条胳膊搭在肩上,一手抓紧,一手搂着他的腰,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撑了起来!
“荫荫,听我说……”骆逸南的喘息加剧,双腿站不稳,走几步便瘫软,透过眼皮缝隙的目光,却坚执得可怕,他一字一句:“你先去找人……那样我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倪荫不吭声,仍撑着他往前走。
找人来救他什么的,都是放屁!一来一回,他根本等不了!
她想着,多走一步,就能离希望更近一步。所以,咬牙撑着,一步,叠一步。
直到两人再次滑倒,倪荫彻底崩溃。
“该死!你怎么这么没用?!”她狠狠捶打自己,最后,低头掩面痛哭。
骆逸南吃力地爬过去,双手先是触到她的小腿,然后是膝盖,再一点点撑起身子,揽住她的肩,想把她拥到怀里……可几次都失败,最后,只能苦笑。
他挪过去,轻轻靠上她的肩头。
“别哭,你不知道,你一哭……我就特心疼。”
倪荫别开脸,用手背拭泪。
“来,说点开心的事。那就……计划一下咱们的婚礼吧……呵呵,其实我早就想好了……”他闭上眼睛,和着雨声,口吻很轻:“我们就举办一场露天婚礼,有草坪,鲜花……把我们认识的人都请来,光礼金就能收到手软……你说多好啊……”
倪荫慢慢转过头,哽咽道:“婚礼要办得很隆重很隆重,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娶了我,我看谁还敢再惦记你……”
他无力地笑:“对……以后,我就是你一个人的,就对你死心塌地。”
倪荫的脸靠在他的发顶,手臂拥紧他,感觉到他冷得发抖,她用力抱紧。
“逸南,我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
骆逸南抓住她的手,送到唇边吻了下,然后手掌整个包了住,送到心口。
雨停了,拨云见日,第一缕金色的光,悄无声息地传递漫山遍野。
撑得累了,他躺在她的腿上,眼皮很重,再也睁不开。
他说,他不后悔,一点也不后悔。
他说,对不起,他没有信守承诺。
他说,他不在乎她改嫁的话,是骗她的,怎么能不在乎呢?
“荫荫,我好累……”
好像阳光刺眼,她眯起眼睛。
“累了就睡吧……我会叫醒你的。”
倪荫望着那端,美人山,美人如玉,醉卧峰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