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容?”语调懒懒,似真似假的戏谑语气,凤青浅笑,“你是在说本妖尊不够纵容你?”
鸣谷:“……”
这只一千岁的凤凰,他就没琢磨透过,你说他慈悲为怀吧,他又对谁都不上一分心。
“那鸣谷就先去休息了。”
鸣谷还没走出听茸小筑的门,凤青便喊住了他:“先去园子里挖两坛酒来。”
“您还要喝?”鸣谷想劝,又不敢,他就怕妖尊喝多了,又用原身驮着小姑娘去月亮上耍。
大半夜的,放飞自我不好,万一让妖尊以前那些徒弟看到了,这神坛的位置会有所松动啊。
鸣谷自然是想多了。
凤青也没瞧他,盯着榻上沉睡的小姑娘,手背正靠着那胖乎乎的小脸上,小的那个脸皱着,大的那个眉皱着,
凤青道:“她发烧了。”
能不发烧吗?多大的孩子,大晚上的,又下雪,在月亮上耍了那么久,不发烧才有鬼。
鸣谷赶紧去挖酒来。
因为桃花年纪小,身子骨又不好,不便用药,凤青便用酒给她退热,脖子,咯吱窝,都擦了一遍,软乎乎的小姑娘,这会儿特别乖,怎么动她,她都不哭不闹,眯着眼不知是睡还是醒,估摸着烧糊涂了。
鸣谷几次想说让他来,不过瞧见妖尊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耐与嫌恶,便也不多事了,退到屋外去打盹。
替小姑娘散了热,凤青便将她裹在了被褥里,刚要转身,便让一只小手抓住了手腕。
她软软糯糯地喊了一声:“爹爹。”
睫毛一颤一颤,水汽氤氲的,不大清醒,真是烧糊涂了。
凤青本想甩开,她却抓得紧,声音放低了些:“我不是你爹爹。”手到底没甩开他。
她脸蛋红红的,眼睛里像融了春天的湖水,湿漉漉,声音特别清脆:“那你是谁?”
凤青温润如玉的眸,认真瞧着拉着他不放的小姑娘:“听茸境,凤青。”
他一贯随心而欲,倒未曾这般专注地瞧过谁,只觉得这小娃娃生了一双极其干净的眸子。他活了太久,见了多少腥风血雨,多少争权夺利,兽类狡黠凶狠,他还从未见过这样一干二净的明眸。
兴许如此,他愿意纵着她。
她对他甜甜地笑:“青青。”
凤青凑近些:“你唤我什么?”声音放轻,后知后觉。
她还是笑着,那双干净眸子清澈,看着谁时,能将对方的影子倒影得一清二楚。
她喊:“青青。”笑盈盈的,天真灿烂,极其明媚。
青青……
他活了千百年了,还没有谁这般拆解重组他的名字,不敢,也不被容许。
凤青难得耐着性子,倾身看着小小的人儿:“不准乱喊。”想了想,“你便依照辈分,唤我一声,”
爷爷?
伯伯?
妖尊?
凤青失笑,突然觉得,什么称呼都不妥,正想着,耳边又钻来那软绵甜腻的声音:“青青。”
小姑娘,正笑得明眸皓齿。
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只是……嗯,胖了些。
罢了,那便青青吧。
凤青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小桃花额前软软的头发,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顿住了手,若有所思着,手还僵硬地悬空着。
一只小手抓住了他的手指,紧紧攥在手里,暖暖的,软软的。
他这只手,年轻时,染了不知多少血了,还是头一次有人这般抓着,凤青觉得新奇,便捏了捏那只小手,呵,真软。
桃花抓着凤青的手,不放开,摇了摇,她说:“青青,桃花想吃梅花酥。”
撒娇的小姑娘啊。
她到底是流了白灵猫族的血,小猫似的,又娇又软。
凤青心情大好,拍了拍小姑娘的手,躺在了榻的外侧,喊了句:“鸣谷。”
鸣谷正打盹呢。
声音沉了沉:“鸣谷。”
鸣谷一个惊醒:“来了来了。”揉揉眼睛,一进去就看见一大一小躺在一张榻上,小的那个正抱着大的那个的胳膊。
世道变了,参透红尘俗世的万佛妖尊,也带起娃来了。
凤青敛着眸,似乎好玩,手指戳了戳桃花的花苞髻,说:“去做梅花酥。”
前几天鸣谷刚学会,也是妖尊大人吩咐的,只是:“这个点?”
凤青颔首,瞧了瞧迷迷糊糊的小姑娘,又吩咐:“多做点。”
哦,做给小桃花吃啊。
鸣谷打了个哈欠,万般不愿地去采花做糕点。
折腾了近一个时辰,鸣谷端着热腾腾的梅花酥折回听茸境:“妖尊——”
凤青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鸣谷走路都轻了,很是小声地说:“妖尊,梅花酥做好了。”
嗓音低沉温润,凤青说:“用小火温着。”
鸣谷:“……”
他忙活了一个时辰!
鸣谷抬头打量了一下,只能瞧见凤青一手支着头,侧躺着,另一只手轻轻拍着胖乎乎的小肩膀,小肩膀的主人睡了,小脑袋在凤青怀里拱。
“……”
鸣谷看不懂了,他曾经那么坚定地以为,这世间,谁都有七情六欲,凤青也不会有的。
参了一千年的佛法,谁也不知道,凤青他参透了什么。谁也不知道,曾经翻云覆雨杀红了眼的凤青,参了一千年,又是成了佛还是成了魔。
这只凤凰,是谁也参不透他的。
昼短夜长,天亮时,已不早了,下了一夜的雪,这时的梅花,最为香盈袖,满园花香,弥散开来。
桃花吸了吸鼻子,好香呀,睁开眼,便瞧见了一张美人脸。
小小的人儿,懂的不多,只知如此美的人儿,好想藏起来,有点迷糊,愣愣地看。
凤青从榻上起身,亦刚醒不久,嗓音微微沙哑:“醒了。”见小姑娘睁着大大的眼,他便问,“要不要吃梅花酥?”
桃花懵懵的,短腿短手,爬起来,摸摸自己的肚子,小脸特别严肃:“青青,我肚子里是不是有小宝宝了?”
凤青愣:“……”
小小的姑娘家,不知情愁,天真又无邪,眨巴着透亮的大眼睛,嫩生生又认真的样子:“青青你是凤凰,那我是不是会生一窝小凤凰?”说到此处,桃花很开心,咧嘴笑道,“会和你长得一样好看吗?我喜欢青色的凤凰,像你那样的。”
童言无忌,也不认生,不知怕,只是欢喜什么,便全部摆在脸上,写进眼里。
嗯,小小的桃花,很喜欢很喜欢那只绕着她跳舞的青凤,很喜欢抱着它去月亮上玩耍。
有没有一个人,亦或一样东西,就是毫无理由的情有独钟,甚至,那时候还不知道什么是情有独钟。
桃花便是如此。
凤青瞧着小小的人儿:“谁告诉你你会生一窝小凤凰?”
她欢欢喜喜的,十分熟稔地爬到凤青的腿上:“那日我同满满去听戏,在路上有看到一个小姐姐和一个小哥哥在吵架,小姐姐要那个小哥哥娶她,可是小哥哥不愿意娶她,小姐姐便说在一个黑灯瞎火的晚上同小哥哥困了觉,肚子里已经有了有小哥哥的牛宝宝了,所以一定要小哥哥娶她。”她眉开眼笑,十分话多,碎碎念地同凤青说,“我也在黑灯瞎火里同青青困了觉,那桃花肚子里也会和那个小姐姐一样的,会有好多好多的小凤凰。”
凤青沉默了许久,楚彧是如何教女儿的……
他颇为认真严肃:“你不会有小凤凰。”
桃花懵懵懂懂的:“为什么呢?晚月也说,母的不能和公的一起困觉,爹爹也不和桃花困觉,只和娘亲困觉,所以才有了桃花和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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