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五辰时,贾府的姑娘们,在李纨和秦可卿的带领下,带着丫鬟婆子,在贾琏的监护下,一溜车队出发,浩浩荡荡地向着野渡居方向驶去。
宝玉见姑娘们真的都走了,急的抓心挠肝的,恨不得立刻起来,就跟了过去。
只是目前正在装病的关键时期,若是起来了,此前的功夫,可就前功尽弃了。虽然老祖宗有话,已经不让别人跟他要帐了。但是,现在起来,终究还是不太妥当,难免就要叫人议论纷纷的。
况且,那珉老四此时还没走,若是自己到了野渡居去,见了面也未免尴尬。
所以,宝玉也就只好忍住,瞅着袭人等人不注意,就起来偷偷地扒着窗户看。可是又如何能够看的着?最后还是怏怏不乐地躺下了。心里又把珉老四给骂上了千万遍。
宁荣街咸亨酒馆儿,张才打着饱嗝儿出来了。昨天他已经把贾府最近发生的事情都给自己的上司报告了,没想到,今天上司又来找他了。
详详细细地问了半天,这才结束了。
他不知道上司为何对贾府的变故这么重视,尤其是对那个珉四爷的情况,问的更加详细。
虽然这个珉四爷也算是个有本事的,但是,毕竟还只是个小孩儿嘛。不过是写上几句诗词,做生意有两下子而已。他又没官没职的,哪里至于如此重视。
尽管对此不理解,但是,张才也知道,自己只是个跑腿的。上面叫他干什么就干什么。于是就把他所知道的关于贾珉的情况,详详细细的说了。
只是照本宣科,知道什么说什么。至于上司最后得出什么结论,那就跟他没关系了。
辰时末,终于散朝了。罗翰林从紫禁城出来,跨过金水桥,穿过一片空旷之地,接着过了正阳门,慢慢地踱进了大栅栏。
在街上走了一会儿,就进了一家叫做“达三江”的饭馆。
一进门,就见牛继宗、柳芳、陈瑞文和马尚德几人,已经在此等候了。
“幸不辱命,皇上是对这事儿上心了。”
罗翰林低声说着,声音刚好能叫几人听见。
“如此就辛苦罗翰林了,全仗罗翰林仗义出手,救我等于水深火热之中。”
牛继宗急忙站起,过来扶着罗翰林。
“今儿个打算请我吃点儿什么啊?”
罗翰林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来。
“自然是喜欢什么就来什么。”
罗翰林如此虚张声势,其实正是他心虚的表现。
虽然他是翰林院侍读,但是,翰林院侍读又不是他一个,皇上也不是天天都读书的。即便是读书,也未必就召侍读来。召了,也不一定就回回都召他一个。
所以,这两天,他其实根本就没有单独见到皇上。即使见到了皇上,也不是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
虽说侍读有时候被视为皇上的顾问。但是,顾问也要分什么情况的。皇上顾得上,兴许问一下,顾不上,就不问了。
臣子有什么话,更不是想跟皇上说就说的。尤其是他这种没有实职的,跟皇上讲话,就更得小心翼翼了。
不该说的话说了,就是逾矩,也就是超过你的职责范围了。一个不小心,给你定个妄猜圣意的罪名,也是完全可能的。
所以,作为一个官宦之家的老油条,象这种涉及到实际事务的事情,他哪里敢跟皇上说?
之所以敢收了银子,把此事大包大揽下来,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这就是他的老于世故之处了。
此事说起来,其实也不复杂。
关注公交马车困局的,其实不只是牛继宗他们自己。当初那些捧场的官员们,其实也是很着急的。尤其是九门提督,就更是如此了。
当初,就是九门提督好大喜功,把此事作为自己的一个政绩,向皇上禀报的。
罗翰林正是从九门提督的属下那里,知道了牛继宗他们已经维持不下去的消息。而九门提督也正在积极物色接盘手。所以,在跟牛继宗他们接触后,就找到了九门提督。讲了贾珉跟这个项目的渊源,又把贾珉的国公酒、灵芝、西瓜、苹果和压力井的案例大肆吹捧一番。
九门提督的消息也不闭塞,此前也注意到了贾珉。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就由九门提督在朝上把此事提了出来。
罗翰林虽然也是位列朝班的,但是,他在朝上是没有议事资格的。也就说,他根本连在朝上讲话的资格都没有。因此,只能靠背后运作九门提督来把此事办了。
至于贾府接盘后,能不能把这个项目维持下去,他是不管的。即使不行了,到时候追究起来,也追究不到他的头上来。
他的任务,只是叫牛继宗他们脱手,自己收银子而已。
如此还说皇上上心了,其实就是故意误导牛继宗他们,让他们以为这是自己跟皇上说了的结果。一是还了银子的人情,二是显摆自己跟皇上的亲密关系,让别人以为自己对皇上有影响力。
这是官场老油条们惯用的手法,本质上,不过是利用信息不对称,借力打力来牟利而已。
“老夫可是把事情都办了,但是,也要先跟你们说一句,圣心难测,若是将来实在不行,我也是不管的。”
意思就是说,此事将来若是告吹了,银子我可是不退的。
“罗翰林出面,自是没有不成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