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西方的教育，本质是不实用。欧洲‘学校’一词，是由希腊文‘闲暇’派生出来的。在古希腊，学校是一群显得无聊的人汇聚在一起，高谈阔论，胡思乱想。在古希腊，所谓的学校，也不是为了培养人才，而是为了无聊！”

“在西方，科学精神第一条就是无聊，也必须是无聊。试想，若是整日忙着养家糊口，忙着阴谋算计，忙着升官发财，即便苹果砸中牛顿的脑袋，牛顿也会很快忘记。牛顿很忙碌，忙着养家糊口，忙着阴谋算计，忙着升官发财，哪里有时间胡思乱想！”

“可是牛顿太无聊了，一个苹果砸在了脑袋上，也要想十万个为什么，于是有了万有引力！”

“无聊只是科学的前提，可什么是科学的目的呢？”

“在中国，科学的目的，是为了发展GDP，是为了船舰利炮；可是在西方，科学的目的，恰恰就是无用。很多科学诞生之初，恰恰是无用的！“

“牛顿发现了万有引力，可是万有引力诞生之初，有用吗？没有用，不能增加GDP，不能增加国民生活水平，不能制造出强大的武器，真的没有用处！”

“爱因斯坦发现的相对论，和量子理论，诞生之初，也是无用的，无法增加GDP，无法增加国民生活水平，真的很无用。至少一个工程师，能制造出一个大炮，在战斗中杀死敌人；一个商人，能赚钱无数，为国家提供税收。可是爱因斯坦的理论，很大，很宽泛，很无用！”

“直到三十年后，原子弹制造成功，那时才感到，爱因斯坦真牛逼！”

“在中国人眼中，爱因斯坦牛逼，是因为原子弹，而不是因为相对论，量子理论。因为前者有用，后者无用。”

“为思辨而思辨，为求知而求知的精神，演绎出西方‘智’的传统。这就是西方的教育，西方的科技精髓。在西方，曾经有一个功利化的思潮——智者运动，他们以传授智慧为职业，在他们看来，智慧仅仅是用来满足功利目的的手段。对此，柏拉图把这些人叫做‘批发和零售精神食量的商人’，属于贬义词！”

“在中国，讲究的是立德、立言、立功。简单而言，官员要增加GDP，要有政绩；企业要增加产值，提升税收；科学家要出成绩，要出成果，要出论文！”

“可是在西方，科学精神，第三要点，恰恰是无限！”

“人的寿命是有限的，不过是一百年，三万天寿命而已，每天读一本书，不过是三万本，又是要理解记忆，灵活掌握，数量更少了。科技的奥秘，好似一条长河，幸运儿能从河中捡起一些石头，这些石头叫万有引力，相对论，量子理论……可更多的科学家，行走在河边，寻找了很久，依旧是没有捡到一个石头！”

“在西方，很多科学家努力一辈子，也出不了成果！”

“可出不了成果，难道这些科学家就没有价值吗？很有价值！科学之道，不能功利，更不能急躁，它并不是为了对世俗有用，而是对真理的无限追寻，探寻世界的真谛！”

“无聊、无用、无限，这便是西方科学的精神所在！可世人只看到，西方船坚炮利、奇技淫巧，却完全不知这种船坚炮利、奇技淫巧完全是科学修道者副产品之世俗化、实用化。”

“中国人觉得船坚炮利，才是西人的根本，却不知思辨精神才是西方的根本！”

“思辨精神是根，船舰利炮是枝叶，有根才有枝叶，没有了根本，叶子也不茂盛！”

“而这些正好是中国所欠缺的……”

采访持续了两个小时。

白清是第一次接受采访，多少有些紧张，其中还有一些逻辑错误，语法错误，可是说着说着，渐渐有了激情，说出了心中的理解，说出了对世界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