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空气也不似前几日那般酷寒,呼吸间带着清新爽利的劲头。雷远绕城走了小半圈,沿途和放哨的将士们聊聊天,说几个笑话,不仅不觉疲累,反而精神舒缓了些。
他不禁向左右笑道:“与那些商贾打交道,比打仗还累。还是与自家袍泽兄弟待在一起,舒心自在。”
“偏偏续之成日里与彼辈厮混,乐此不疲。若不是确有战绩在前,简直不像是我辈武人。”城头下方有人声若洪钟般地笑道。
这声音很熟悉,竟是关羽。
雷远走到城墙内侧的垛口向下看,果然见到关羽带着三五随从,沿坡道慢慢上来。
雷远连忙迎接。
此刻的关羽没有着戎服,只穿着件长大葛袍,外披皮裘,除了腰间悬着宝剑以外,别无武备,更看不到那柄长而沉重的大槊。
大概因为方才获得一场大胜的缘故,他那锐利慑人的眼神也变得平和了许多。当雷远从垛口冒头的时候,他亲切地笑了笑,远处跃动的火光映在他的面庞上,显得鱼尾纹有点深。
在关羽身后,几名扈从依旧顶盔掼甲,一丝不苟。唯独关平也穿着日常起居服饰,左手提着两只洗剥干净的野兔子,右手提着个铜壶,壶里散发出淡淡的酒香。
关平随玄德公征战多年,又是荆州水军实际上的指挥者,虽说职位并不极高,权位却重,过去数年了,荆州后起的年轻武将,俨然以他和刘封为首。然而关羽对自家长子有些严苛,常常呼来喝去,不假辞色,连带着对刘封等年轻人也不客气。
这时候雷远绕到坡道的尽头,再一溜小跑过来,笑道:“难得关将军雅兴,意欲在城头赏月观景么?”
“确有此意。”关羽道:“便在此处城台甚好,续之可愿一起?”
雷远连忙换自家扈从整理城头,清扫出一片可供落座的空地来。
眼看着关平向他连使眼色,雷远心领神会,急令李贞出面接过那两只死兔子,在墙垛下找了个避风处生火烧烤,又提了水袋来,给关平洗手。
关羽不理会这些零零碎碎的事。他负手站在城台高处,向北眺望了半晌。
北面偏西的山峦里,丛林深处积雪未化,在月光下白得耀眼。而偏东面则是汉水蜿蜒流淌。
“这里是编县。”关羽徐徐道:“再往北是宜城,宜城以北就到襄阳了。”
众人肃然无声,只听他沉声道:“二十年前,我在河北,十年前我在徐州,五年前到新野,三年前在公安设营。老实说,有段时间我以为要去苍梧过下半辈子了,没想到还有再度举兵向北,接近襄阳的这一天。”